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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將近,亦無幾分節歡。不喜不悲,悄無聲息地走入新的時歲。在凌亂的房子默思,不愿清掃布滿灰塵的痕跡。出來吧,陪我喝幾杯,跟我這么久,還沒和你單獨的醉一次。別在我面前虛偽了,我知道你的酒量。心中的另一個我走了出來,坐在空啤酒箱上,自斟自飲。別喝光我的酒,送酒的老男人不愿爬這么高的樓。沒有電梯的房子,沒有人愿意往上走。
你干嘛跟著我,在娘肚子里時,不曾見過你。寫第一封情書前也不曾見過,你何時進入我的身體?你該是兄或弟,應該活生生的存在,那樣就不必躲藏。就不必羞于見人,在我一個人時,大大咧咧的出現。不用說關心我,喝醉時,我只需要馬桶,那時,它就是我的愛人。也只有在喝醉時,才能擺脫你,皆因你而嗜酒。我該去到北國,赤著身子,把你僵死在寒冷里。
總在夜里被你吵醒,總在寂寞時被你拉扯,總在表里不一時被你慫恿。我快成了你的奴隸,好像你才是真正存在,而我是另外的一個你。找不到合適的箱子,再堅固的鎖也鎖不住你。
我應該尋一個奴隸,盯住你,擺脫你的束縛。太想養狗,小區不讓養狗,說是要養要到派出所登記。我愛狗,不是對狗的歧視,只是不愿我的名字與狗寫在一起。成群的野貓,圍著倒剩菜的老太婆。這些仁慈的面孔,給貓了一個安樂窩。我沒那么善良,我的糧食僅夠填飽自己的肚子。冰箱永遠不會空著,在找不到下酒菜時,上個月的半塊豬腳挽救了我的胃。吃剩下的骨頭風干了碾碎,灑進花園里。只是不想在享受安靜時,被起伏的貓叫清擾。懷戀老鼠,許久沒聽見老鼠饑餓的吱喊,若遇見,我會慷慨的打開冰箱門,邀請與我共進晚餐。因為它們的習性和你一樣,只想讓你看看。
艷女郎騷首弄姿,酒精國度,燈火朦朧。誰會在這里尋找安靜,誰會在這里露著乳 房說:其實我很單純。只想說,我不需要咖啡一樣的透明,二鍋頭兌水一樣的惡心。渴求的人都喜歡黑八,球桿也喜歡。勝利之后,會有短暫的休息。喜歡角落,不為窺視,只想和你喝一杯。這時,你去了哪里?不會跳舞的你怎么進了舞池,為舞還是為舞的人?你繼續迷醉吧,喝完這杯我得走了,里面沒信號,我怕我媽打電話找我找不到。
當我拿著電話找信號的時候,抬頭看見一女孩。不想搭訕,但確實感覺在哪里見過。趁你不在,寫下:今日,在這里,遇上你。不敢靠近,遠氤成云,我的哀莫漪起一陣浮沉。小樹林里有葉,有麻雀,這沒有。我的羞澀無處可躲,我的耳語你聽的到。急行徒穿于人海,深情的土地粘著熱情的愛思,該在哪里停住腳步,喊出你的名字。或該就此離去,把悸動留給這片人海。想將這一切塞進夢里,夢里不再有倥傯的離別,只有一輪新月,只有你。對于陌生人的心動,這是最好的方式,也是最安全的方式。
中午在街上碰到一個賣烤地瓜的老人,靠著干枯的玉蘭樹。兩手伸進袖管,瘦而頹靡,眼望著封閉的烤爐,瑟瑟發抖。我在想,他為什么不打開爐蓋取暖?當我走近時,才發現爐火很小,小的像他幾乎看不見的眼睛。見我走來,他笑了,一點商業的跡象也沒有。我說要兩個,他麻利的伸出滿是污垢的手,從爐子的最底下,取出最熱的替我包好。然后再把最上面的往下替放,此間,不言一語,只是微笑著。雖然不餓,但我還是大口的吃了起來。拍拍上面的黃灰,連皮一塊咀嚼,不忍浪費一點。當我回頭時,他依然那個姿勢。也許怕火熄滅,也許盼著地瓜快點烤熟,也許他真的很冷,用眼神在取暖。總之他不關心路人,不吆喝,只是靜靜地在玉蘭樹下,靠著。我再次快步走到他面前,要了四個,不因喜好,只因錢包與心貼得太緊。這時你走出來,問我為什么不多給他些錢。我想多給,但不能多給,怕那樣會傷了一個微笑著的純樸老人。
同情乞丐,不相信乞丐。頂多幾個沒有惡意的鋼镚,一個偽善的笑容。除此之外能給的就是,假了幾千年的祝福。若祝福真能換來安定與快樂,那么每個人祝福自己就可以了。天橋也因春節而冷清,乞丐也有家庭,他們也得從黃牛手里購票。丟棄掉大半年的尊嚴,只為回家過年。家有妻兒,家有閑田,家有都市里看不見的細風與甘泉。哪天在天橋上開個酒館,與捕風漢子一起把歡。順便搭個帳篷,為單身男女們續緣。你走出來調侃,現在王子都變成青蛙了,青蛙好找,王子難覓。天鵝都變成丑小鴨了,丑小鴨可見,天鵝不可見了。我說,那青蛙配丑小鴨不就完了,剩下的王子與天鵝遲早會蛻變成美麗的寓言。
每個人心里都會有一個分而未舍,舍而未棄,棄兒未泯之人。都會有一件能做未做,做而不為之事。孤獨、恐懼、甚至神經質,也曾煩擾。細數這些那些,該哭的馬上哭,該笑的馬上笑。流年會很快淡忘過往,我怕到時哭或笑,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當成為癡癡傻傻花甲老翁時,可以心安理得,了無牽掛的坐吃等死。你呢?寄生一世,一個可有可無的多余的毫無價值的另一個我。該怎么坦蕩的活下去,還想去追路邊娉婷的女子?老了,老了,蒼老的無計可施。還是跟著我吧,跟著衰弱的心臟一起呼吸。
也曾想做個將士,為夢中的妻子揮淚幾行遺留的字:昔日深情,只能關上心門,咬著苦澀嘴唇,嘆首抑息。出征時,不愿擁你,不愿吻你。城樓上,我瘦弱的妻子。戰爭中離別,沒有歸日。不是英雄,只是臨近冬天的種子。不是害怕,只是不愿你哭泣。已不愛你,分手,就此分手,永不再相聚。我將在疆場上搏殺,硝煙中死去。沒人知道我來自哪里,沒人知道我的名字。不愿做馬背上的將軍,只愿做馬背上的漢子,戰衣告訴我,不能愛你。回頭不見你的影子,逃吧,離開這紛亂的城市。我的胸膛作你的盾牌,肩膀撐起塌陷的屋脊。
子彈穿過頭顱,失陷陣地,殘缺的旗幟,豎起頑強的酴醾。戰壕里,炮襲的深壑,成為淺葬的棺槨。眼睛被最后幾粒沙子掩蓋,平靜,撿起鴕鳥的夢,聆聽大地飫悲后嗜痛的溢瑟。伸舉雙手,以凱撒留白的姿態,等你走來。草的根須在腳踝處生長,軀體腐爛的營養,足以填飽幾只饑餓流狼。以這樣的方式存活,在狼的口腔附著,用狼的牙齒叼走你的寂寞。另個我的你呢,還隨我征戰?你懦弱的手,除了開酒,能開熗么?
不知從何時起,便有了心事,薄薄的記事本多了一把小小的鎖,說話做事多了一份謹慎,少了一份往日的天真與沖動,與人相處學會了怎樣小心防備。不知道是不是人越長越大,其所要承受的壓力便越來越多,做事就不可以像幼時那般簡單。 隨著年齡的增大,不再沉迷于往日的游戲。小時侯的過家家早已為我們所陌生。小時侯的勾勾手,一百年不會變,對我來說也早已成為一場笑話,現在從不敢隨便給人有任何的承諾,而過去一切的一切都早已成為歷史。在驀然回首中才發現這一切早已離我遠走。一幅被泡了水的鉛筆字,怎么還原。
雪凝的世界,黑色的冬天,這樣的行走更望沒有負擔。快離開我,你的重量壓疼了怕寒的南國。不想留下清晰的腳印,讓人知道我經過。機器轟鳴著,似凌刑的犯人,只剩下喉嚨,嘶喊瘋狂的罪惡。馬路上不息大大小小的活棺材,不通地獄,不通天堂。欲 望、權力、金錢、女人的站牌口,排起了長龍。避不開的站牌口,紅燈的后面永遠有盞綠燈。不同流合污,成功的列車不會搭載一朵青蓮。防欲面具在欲 望開啟時粉碎,卑陋的心精裝成典雅的高貴。我是誰,你前世的輪回?你是誰,欲 望的傀儡?
不想了,也不打掃了,今年的舊塵留到明年,明年再留到后年,歷史就是這么過來的。經久后,或再也看不見這么單純的灰塵了。到死,這些灰足以覆蓋軀體就夠了。你呢,跟我一塊死去,還是繼續做另外一個人的另個他?好吧,我再打電話給那個每次都嘮叨的老男人,再叫兩箱酒,冰箱還有兩個熟雞腿,一份昨天的西紅柿炒雞蛋。床頭有煙,放點音樂,就這樣醉了吧。骨頭扔在地上,煙頭扔地上,吐也吐地上。等我醒來再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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