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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影真的走了，留下一封短短的告別信，獨自去云山削發為尼了。
我和江波當天追上云山，幻想作最后的勸阻，見到一身尼姑裝束的她，神色坦然，完全一臉看破紅塵的超脫，我們先就已經蒼白無力了。天全黑了，我和江波垂頭喪氣的下了山，一路無語。
我和顧影是大學的同學，她成熟端莊，比我和同學們大三四歲。原先我們不太接觸，她總是沉默寡言，獨來獨往，不太和人交往，加上她兼作美術系的人體模特，我們系里男女生都不合她接近。我們畢業的那一年，她搬到我們宿舍，我因突發闌尾炎是她及時冒雨背著我上醫院做手術，并連續陪護兩天兩晚，我于是成了她在大學的第一位朋友。從小在父母嬌寵呵護中長大的我才知道現實中有個女孩有著這般苦難多劫的生世，才了解她孤獨內蘊的性格源于她年輕生命的坎坷與不幸，才懂得人生中的曲折與抗爭。
顧影生在一個山村教師家庭，父母都是山村的民辦教師，他們曾經是那個貧窮山村的文明化身，是山民們崇拜和尊敬的讀書人。母親拼盡最后一絲余力，誕下了顧影，臨終只留給女兒幾句話：唯有讀書高，孩子一定要上大學。父親常常以母親的遺言激勵顧影，可命運往往就這么捉弄人，小顧影的發憤和早熟，還有村民們善良的祝福和祈禱，都沒能給她帶來好運，十四歲那年父親又被病魔奪去了生命，她淪為孤兒。
帶著父母的遺訓，孤苦無依的顧影投奔到省城姑姑家。寄人籬下的苦澀和煎熬，讓早熟敏感的顧影早早地讀到了人生的無奈和艱辛，懂得了自立自強的重要意義和尊嚴的可貴。她終于沒能念完高中就不得不輟學打工，自己養活自己，不滿16歲的她，干過餐館服務員，學過理發，當過清潔工。18歲那年，由于發育很好的身材，被一位美術老師看中作人體模特，她猶豫再三，迫于生計，接受了這分對她來說收入不算低的工作。四年的模特生涯，讓她接受并適應了那些白眼和背后指點，也更造就了她孤僻冷漠和桀傲不馴的性格，而真正可以讓她自慰的是：在此期間她不懈自學，考上了大學，以此告慰父母亡靈。
在大學里，她所有的表格都是父母雙全，沒人知道她的生世和苦難，她也從不與人提起。她依然作人體模特，以維持自己的生活和學業。同學們都覺得她怪異，疏遠她，她似乎也過得很平靜。
顧影自己也說不清從何時開始，暗暗喜歡上了美術系的梅老師，梅老師長她十歲，深沉，莊重，善良，在校時一直對顧影很照顧，甚至有點體貼。顧影畢業了，梅老師介紹她去了一家賓館的廣告部，那時他們已經清楚彼此在深深相愛，只是心照不宣。顧影在賓館努力干了三年，深得上司賞識，被提升為部門經理。她幾乎有些工作狂，或許也是為了強迫自己不去愛人，可她就是戰勝不了自己，她太愛梅老師，盡管她知道他們的愛超越了某些規則。梅老師也常來看望她，總是在精神上給她不少鼓勵和安慰，他們都沒有勇氣挑明心跡，又都不甘心放棄，都只在折磨自己。
梅老師的妻子終于捕捉到了一些疑跡，大鬧學校和賓館。她把顧影的裸畫到賓館四處張貼散發，還造謠侮辱她不潔，一時滿城風雨，流言四起。顧影陷入困境，上司的賞識不見了，同事們躲怪物般疏遠了她，她幾乎身敗名裂，她這時唯一的希望是梅老師能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梅老師的怯懦和退縮深深的傷害了她本已脆弱得不堪一擊的心，從來堅強非凡的她終于倒下了。我和江波守在她床前，她說著胡話還在一直念著梅老師的名字，暗戀了她三年的江波，竟設法找來了梅老師。梅老師的到來給顧影帶來了生的希望，她不再言出家和輕生，她和梅老師熱淚相擁。梅老師鄭重承諾她要馬上離婚，要和她相守到老，而顧影也不再緘默，我和江波都被感動，默默為她的重新振作而祝福。
顧影懷著對美好生活的憧憬，另找了一份工作，熱切的期待著和梅老師共圓人間美夢，創造屬于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梅老師終究還是沒能走出來，顧影等到的只是一紙懺悔和歉意，他先前的承諾和誓言頃刻就了無痕跡，仍然回到他自己的那個所謂圓圈中。顧影把自己關起來狠狠地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就坦然上班了，可是流言蜚語有時就是無孔不入，就是長著翅膀，不管你自己在不在意，她總是可以成為你前行的障礙。顧影無法在一個地方長久的干下去，無論她怎樣地賣力怎樣地優秀，偏見和謠言總是幽靈般地如影隨行。她開始抽煙，開始厭世，開始不思進取。
顧影終于出家了，正應了她常說的那句“看破紅塵時，青燈伴余生”。經歷了太多的苦難，對于不再堅強的她，較之墮落和淪陷，也許這是她最好的選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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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于 2011-3-24 04:2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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