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多胞胎家庭生存狀況調(diào)查

Nancy · 發(fā)表于 2007-12-21 12:17:17

多胞胎這一特殊群體有擴大趨勢。我國內(nèi)地沒有針對多胞胎的保障制度，中國多胞胎家庭———正在艱苦奮斗，同樣從一部三輪車開始，負責任的父母把孩子們運向幼兒園，運向?qū)W校，運上人生的漫漫旅程；而一些父母，則把長相酷似的孩子們放在三輪車上沿街乞討，度過他們的童年。

　　2007年10月，河南“五福娃”沿街乞討的新聞，使中國多胞胎（三個以上）家庭生存困境進入公眾視野。

　　而在杭州，樓時偉，一個熱衷于剪報的攝影記者，還記得13年前一個四胞胎父親的回信。

“近幾年寄來的信件均已收到。只是四子來世時間不長，均未回信。請諒解。”

　　樓時偉的胸口一下子涼了下來。原來3年來他的每一次去信，都在刺痛父母的傷口。事實上，多胞胎嬰兒的夭折率是正常嬰兒的16倍。這只是多胞胎和他們的父母要過的第一道難關。

　　樓時偉被一些媒體稱為“中國多胞胎之父”，在他的書房里，藏著他與上百個多胞胎家庭多年來往的信箋。信箋里記錄著，河南開封的賈姓聾啞人夫妻，在大半年前生下了三胞胎女兒，全部被診斷為重度神經(jīng)性耳聾。這是許多多胞胎家庭的又一個災難性開端。

Nancy · 發(fā)表于 2007-12-21 12:18:08

　法國首家誕生試管嬰兒醫(yī)院的巴比尼克醫(yī)生，把多胞胎劇增的現(xiàn)象稱為“世界性流行病”，這不僅僅是醫(yī)學上的闡釋。多胞胎從子宮里就開始生存競爭，他們的父母從妊娠期開始，就要承受一般父母數(shù)倍的危險、痛苦與挑戰(zhàn)。

　　多胞胎是中國正在擴大中的特殊群體。在中國內(nèi)地，并沒有針對多胞胎的國家性保障制度，更多的中國多胞胎家庭———無論是人為還是自然誕生———正在艱苦奮斗，同樣是從一部三輪車開始，負責任的父母把孩子們運向幼兒園，運向?qū)W校，運上人生的漫漫旅程；而一些父母，則把長相酷似的孩子們放在三輪車上沿街乞討，度過他們的童年。

Nancy · 發(fā)表于 2007-12-21 12:19:13

從子宮開始的競爭
　　2003年10月1日，是張潔懷孕第56天。

這天，她要做出一個母親最難的決定：減胎。懷上四胞胎（后證實為五胞胎）的她在廣東中山一家醫(yī)院的手術室外等醫(yī)生，“我真想不顧一切地逃走。我不知道是哪兩個孩子就要離開我的體內(nèi)。”

　　張潔是這個地球上正在增多的多胞胎母親之一。上世紀80年代，山東省立醫(yī)院一例四胞胎出生成為了全國的轟動新聞，而現(xiàn)在類似的報道已經(jīng)屢見不鮮。在中國，1994年全國僅有34個四胞胎家庭，而現(xiàn)在，一個省出生的四胞胎都不止這個數(shù)；在美國，新世紀出生的三胞胎增長速度是上個世紀的370％，激進的醫(yī)學專家甚至預測，在今后10年內(nèi)發(fā)達國家的新生兒中三分之一將是三胞胎。

　　張潔是在24歲那年結婚的。結婚第二年8月，張潔期待中的懷孕終于到來。“肚子突然很硬，像是脹氣。我跑去街上買試紙，確認自己懷孕了，真是好興奮。”

　　不過醫(yī)院對張潔的懷孕并不樂觀。醫(yī)生懷疑她有先兆流產(chǎn)的跡像，于是張潔只能在家臥床休息。才懷孕30多天，她的肚子就已經(jīng)變得又大又硬，有些人還以為她已經(jīng)懷孕了幾個月。再過10天，張去照B超，醫(yī)生說出了異常的原因：她懷的是四胞胎。

　　“四胞胎？”張潔的興奮變成了驚訝，然后是恐懼。醫(yī)生建議她減胎：“子宮里的胎兒太擁擠，可能在五六個月時導致流產(chǎn)，甚至連大人都保不住。”

　　北京大學第三醫(yī)院生殖中心的喬杰博士解釋，多胎屬于高危妊娠，并發(fā)癥也會增多，譬如，多個胎兒在子宮“搶奪”血液，有的胎兒血液會過于黏稠，有的胎兒卻會因為缺血而發(fā)育不良，甚至胎死腹中；那些死去的胎兒很容易自溶，它所產(chǎn)生的毒素一旦進入孕婦血液，就會出現(xiàn)彌漫性血管凝血，這是一種比敗血癥還嚴重的病，死亡率高達70％以上。

　　對于張潔這個準母親來說，那些風險顯然都很陌生，更難接受的是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以至于她躺在手術臺上，還在使勁問著醫(yī)生同一個問題：“不可以全部保住嗎？”

　　醫(yī)生對她笑了笑，然后用探頭在她體內(nèi)尋找。“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只感覺一針刺過后，從我的身體開始抽離，我的孩子被吸走，離開我的身體。”接下來，她每天都要去吃保胎藥，打保胎針，一打就是20多天。手術后10天，她又去照B超，醫(yī)生告訴她肚子里還有3個孩子。醫(yī)生還叫她減胎，但她死活都不愿意了。

　　張潔說自己的五胞胎完全是意外。她的三個孩子，在減胎術的人工選擇中留下來的全都是女孩。2004年夏天，在孩子出生后僅僅二十多天，張潔的丈夫就離開了他，并在一年多后提出了離婚，理由是：他想要個男孩。

Nancy · 發(fā)表于 2007-12-21 12:19:46

　風險重重的降生

　　41歲的譚超云又懷孕了。譚超云的四胞胎比張潔的五胞胎幸運。他們在媽媽身體里全部活了下來。

　　去年6月20日凌晨，譚超云進的那個手術產(chǎn)房有八重門，每過一道門都要進行一次消毒，然后一層層白布放下來，墊在她的身體上下。

　　在懷孕5個月時，譚超云的腰圍已經(jīng)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約1.5米）了，睡覺也躺不下去，困了只能在長椅子上靠著。她的丈夫蔣孝嚴（化名）跑遍了深圳的大醫(yī)院，醫(yī)生們看了病歷都直搖頭，不愿意做手術，認為風險太大。武漢同濟醫(yī)科大學生殖醫(yī)學中心的劉子龍教授解釋，臨床上單胎妊娠的早產(chǎn)率為5％，而雙胎早產(chǎn)率在90％以上，“如果是3胎、4胎，基本上都是要早產(chǎn)的。”

　　懷孕滿3個月，譚的肚子已經(jīng)大得像一般人懷孕6個月。再次照B超，醫(yī)生向夫妻倆道賀：你們不是雙胞胎，你們是四胞胎，深圳從來還沒有出現(xiàn)過四胞胎呢。丈夫蔣孝嚴的反應與醫(yī)生截然相反，他一下子就傻了眼：“四胞胎？還能做引產(chǎn)嗎？”醫(yī)生說只能剖腹。兩夫妻商量了一下：咬咬牙生下來吧。

Nancy · 發(fā)表于 2007-12-21 12:20:21

到了7個月，譚的腰圍已經(jīng)有1.65米，肚皮被撐得很薄，皮膚在光線的照射下微微發(fā)亮，薄得能看到孩子的小手小腳。

蔣孝嚴想到了深圳市婦兒醫(yī)院，并直接跑到院長辦公室求救。剛住院后5天，譚超云懷孕還沒到8個月，她在病床上開始流血。幾個主治醫(yī)生穿著短褲和拖鞋就沖進了產(chǎn)科手術室。
　　她被半身麻醉，看著她的四個孩子從生死邊緣被拉到陽間。剖腹后4分鐘，第一個孩子就被取出來了，接下來每一分鐘取出一個孩子。她很想看看嬰兒，但醫(yī)護人員不斷地把她抬起的頭給壓下去。

　　譚看到或看不到的是：在即將分娩時，由于胎兒處于活躍的狀態(tài)，他們相互擁擠著，很容易造成胎盤緊縮和臍帶纏繞，嚴重的時候幾近于胎兒自殺，母親所受的痛苦也是常人難以想象。在這種情況下，醫(yī)生必須對其實施剖腹產(chǎn)。剖腹產(chǎn)手術時，麻醉師先實施局部麻醉，主刀醫(yī)生會在孕婦的腹部橫向或縱向劃開一個口子，將子宮打開，把臍帶剪斷，將胎兒一個接一個地拿出來，然后縫合傷口。整個手術一般需要好幾個小時，而且此間各種危險也可能接踵而至。

　　譚非常幸運。她終于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她激動極了，趕緊祈禱孩子要健康。過了一會，心焦如焚的蔣孝嚴看到了4個早產(chǎn)的孩子，他的第一反應是：“怎么那么小。頭比女人的拳頭還要小。”

　　一般地，孕婦正常妊娠的平均天數(shù)為286天，雙胎妊娠平均為260天，而多胞胎不足260天。早產(chǎn)的多胞胎嬰兒，體重大多不超過2500克，身長不足50厘米。

Nancy · 發(fā)表于 2007-12-21 12:20:57

最艱難的年月

　　11月22日，開封，三胞胎的母親，楊帆，坐在客廳一側，抱著最瘦弱的二女兒賈思珂，看著婆婆和小姑照顧其他兩個孩子。照顧三個孩子，幾乎動用了賈家所有的直系親屬，還有她的父親。

　　小時候的楊帆，因為發(fā)燒打慶大霉素導致聾啞。她一路被父親扶持長大，然后在開封市聾啞學校與賈志寬相識，組成新家。現(xiàn)在，這對夫妻正處在多胞胎家庭最艱苦的階段———嬰兒期掙扎。楊帆的父親想到了向企業(yè)求助，從而成為了中國數(shù)百個接受社會捐助的多胞胎家庭之一。

　　沒有人告訴楊帆，她的三個女兒同樣有聽力障礙。家人打開電視時，她會特意拿遙控器把聲量調(diào)到最小，以免影響到孩子———盡管她不明白聲量太大會帶來什么感官刺激。她的小姑賈云霞說，楊帆聽不到孩子哭鬧，所以婆婆和她經(jīng)常要在夜晚起床，把楊帆照顧的二女兒抱走。

　　趙慧利是開封市第一人民醫(yī)院五官科的醫(yī)生。去年夏天，他去喝賈家為新生三胞胎擺的滿月酒，驚訝地發(fā)現(xiàn)滿座皆熟悉：他不僅為這三個寶寶檢查過聽力，還為三胞胎的大伯的孩子檢查過聽力。三個小孩的父親叫賈志寬，在四兄弟姐妹里排老三，與大哥賈存軒一樣是聾啞人。趙慧利給這兩兄弟，還有他們生下來的孩子們診斷過聽力，認為都是先天性重度神經(jīng)性耳聾———這是已經(jīng)被證明可以遺傳的疾患。

　　楊帆的堂兄在幾年前就生育過雙胞胎。統(tǒng)計學上的研究早已表明，多胞胎與遺傳密切相關，尤其是那些家族史里有多胞胎先例的母親，生出多胞胎的可能性更加高。譬如，前文提及的深圳蔣家四胞胎的母親，家里有8個兄弟姐妹，有兩個堂姐曾經(jīng)懷過雙胞胎。

　　“可惜的是，他們沒有做任何育前遺傳檢查，譬如染色體缺陷檢查。”趙慧利說。事實上，也沒有機構告訴這對聾啞夫婦應該這樣做。

　　人體細胞中有46條染色體，染色體里帶著DNA和基因，也就是遺傳密碼，決定著每個人的生理形態(tài)，乃至性情氣質(zhì)。男人的精子與女人的卵子很特殊，這兩種生殖細胞各自只有23條染色體，只有當它們結合在一起時才會有46條染色體———于是，精子與卵子結合，形成受精卵，在子宮里不斷分裂演化，孕育生長成新人類，這孩子就會帶上一半父親、一半母親的遺傳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