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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轉貼:第三種愛情 [打印本頁]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0
標題: 轉貼:第三種愛情
(終于完結!看后的人都感慨萬分~~)
(一)
“世界上浪漫的愛情只有兩種,一種是電視劇里的愛情,不論多么肉麻,都可以讓你看得掉眼淚,另一種是自己正在經歷的愛情,即使對方是只豬,你也可以痛苦到徹夜不眠。但是你要知道,別人看你為愛痛苦的樣子,只會暗地里笑你是個傻瓜,沒有人同情你,更沒有人祝福你,大家只是站在旁邊看好戲,包括那個不愛你的男人。”
我站在鄒月的病床前,恨恨地說出這番話,因為她居然在情人節的夜里,泡在撒滿玫瑰花瓣的浴缸里割腕自殺,更可氣的是,她發了無數個哀怨的短信給那個男人,企圖讓他見到自己美麗的死相,而那家伙居然完全沒有回音。最后還是我,加班回到家,把她從水里撈出來送到醫院。
鄒月閉著眼睛,默不做聲。
她愛上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日日魂不守舍,每天看著他的照片喃喃自語,而那照片居然是從公司的內部刊物上剪下來的,在照片中,一個面目模糊的穿西裝的男人正與一線工人親切握手。我原以為她只是少女懷春,沒想到居然干出如此慘烈之事。
“我問你,為什么要去死?”我沒好氣地說。
鄒月緊閉的眼角流下淚來。
“你說。”我提高了八度的音量。
她還是沒有開口。
“算了算了。”鄒天在旁邊拉我的衣袖。我一甩衣袖,沖著他大叫:“你們兩姐弟,沒一個省心的,都給我滾回老家去!”
鄒天苦著臉說:“姐,你就別問了,讓她休息一下,冷靜一下吧,她心里肯定很難受。”
“她是有病。蜗嗨加惺裁粗档猛榈?有本事去把那個男人追到手,自己傷害自己算什么本事?”
鄒月突然從床上翻起來,對著我大叫:“那你有本事去把姐夫追回來!”
我一下愣住了。鄒月哀哀地哭起來:“我沒有辦法嘛,他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里,我做什么都沒有用……沒有用嘛!”
我怔在這個愚蠢的小女孩的病床前,一時無話可說。
對,我離婚了,前夫愛上了坐在他對面的女同事,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放他自由,我沒有挽留他。對于變了心的愛人,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對,我是沒用,但我不會傷害自己讓別人痛快。”我轉身離開了病房。
鄒天跟在我身后離開病房,幫著她說好話:“姐,姐,小月她不懂事,你別生氣了。”
我回過身對他說:“你今天別去上課了,看著她一點,她情緒不穩定,好好守著她。記住,你們倆千萬別讓媽知道這事。”
鄒天連忙點著頭應好。
走出醫院,冷風迎面撲來,我的手機響了,是高展旗,我們是原來的大學同學,現在是一個律師事務所的合伙人。他在電話里輕松地問:“鄒律師,情人節過得很好吧?所里開會的事都忘了?”
“對,太好了,我馬上過來。”我合上電話,閉上眼穩定了一下情緒,招手攔下一部出租車。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1
(二)
到了所里,高展旗迎面而來:“喲,看樣子昨夜確實很忙,好像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我搖搖頭說:“別開玩笑了,我一夜沒睡。”
姓高的更起勁了:“一夜沒睡?是誰?太生猛了吧?哈哈哈!”
我把他拉到一邊,正色說:“展旗,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你把小月介紹到致林公司,是通過誰?”
“他們的人事部經理。那個女的暗戀我好多年了,我發話,立馬就辦了。怎么,還有誰想進去,小天不是考上研究生了嗎?”
“不是,你幫我打聽一下,小月那個部門的經理,就是那個林總,是個什么人?”
“怎么了,性騷擾?還是辦公室戀情?小月才去了一年,不會這么快吧?難道那家伙看上你了?”高展旗就是這么一個反應過快的人,有時跟他說話太費勁。
“好了,別問了,你去側面幫我打聽一下就好了,別這么多廢話!”我轉身向會議室走去。
高展旗跟在我身后,還在不停發問:“你總得告訴我為什么吧,我問的時候才有重點啊。你昨晚一夜沒睡,是和他嗎?還是別人?你得先把機會留給我吧,什么時候也看看我的威力?……”
我根本不想搭理他。他不分場合地宣揚他愛我,但他同時也愛著很多女人,所以我并不把他的愛當回事,他即使永遠輕佻地圍繞在我的周圍,也完全不會觸及到我的內心。我離婚后,他曾摩拳擦掌地躍躍欲試,但被我毫不留情地拒絕過幾次后,也就轉移了目標。所以愛情永遠是現實而急功近利的東西,沒有人能真正地站在原地等待。
上午開會,下午開庭,等我再趕到醫院,發現病房門口站了幾個身份不明的人,鄒天也站在門外。我心里一緊,趕忙走到鄒天面前,問他:“出了什么事?”
鄒天用嘴努了努門口方向,說:“那個人來了!
“誰?”
“就是小月說的那個人!
我明白了,想走進病房會會這個男人,被門外守著的人攔下,“對不起,請您稍等一下,林總想單獨和小鄒談談!
我從門上的玻璃窗望進去,一個男人正背對著門站著,小月擁著被低頭坐在床上。床邊的小柜上赫然有一大盤水果。
我非常擔心,不知道他會說出什么來刺激小月,不管三七二十一,推門走了進去。
門發出很大的響聲,他回過頭來,小月也抬起了頭。
我盯著他看,企圖向他傳遞出我對他的指責和不滿。他帶著詫異看著我,他的眼神里,有著格外的冷漠。守門的人跟進來說:“林總,對不起!
“這是我姐。”小月介紹說。
他點點頭,向我伸出手說:“你好,我是林啟正,小鄒的部門經理!
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我叫鄒雨。”
“我代表公司來看看她,祝她早日康復。我還有事,先告辭了!彼麑︵u月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病房。
我坐到床邊,問鄒月:“他和你說了什么?”
“沒說什么,要我好好注意身體。”
“他知道你為什么會這樣嗎?”
鄒月搖搖頭。我大惑:“你昨天不是發了很多短信給他?”
“他今天中午才從香港回來,也許他沒有收到,反正他什么也沒說!
“那他怎么知道你在住院呢?”
“不知道,姐,他就是這樣,我不知道他究竟心里有沒有我,當我覺得他在意我的時候,他就表現得格外冷漠,當我死心的時候,我又總感到他對我的關注。我沒有告訴別人我在住院,但他卻來了,可來了之后,他說的又都是些很老套的話。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我又說服不了自己忘記他!闭f著說著,她的眼淚又開始往下流。
“你跟他坦白過嗎?”
“我發過郵件到他的郵箱,還發過短信給他!
“你并不確定他有沒有收到?”
“我們匯報工作都是用郵件,我很少能見到他。他不可能單單沒收到那一封!
我的頭在不斷膨脹中,居然有一個在愛情上如此白癡的妹妹。“你有病啊,你居然都沒有確認過他的態度,你就去死!要死也得死個明白吧?”
鄒月的手在床單上狠狠地劃來劃去,許久說了一句:“他要結婚了,我聽同事說,他準備今年十一結婚。”
我感到我的手掌在變得有力,我立刻站起來,走到窗邊,不然我會忍不住扇她十個耳光。
我長舒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說:“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愛上他,但已經是這樣了,我們來分析一下,現在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完全不知道你對他有意思,二是他知道你喜歡他,但是裝傻。如果他知道而不回應你,那就是拒絕,如果他不知道,他都要結婚了,你也沒必要讓他知道,所以你百分之百是沒希望。——你還是辭職吧,離他遠點。”
鄒月把頭完全埋到了被子里,鄒天走上去拍拍她的肩說:“二姐,大姐說的對,你還是別在那干了,我給你介紹個好的!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1
(三)
小月出院了,我盯著她把辭職信打好,然后發到了公司人事部的郵箱。發完后,她用FOXMAIL收了一下郵件,好家伙,幾天時間就有三、四十封新郵件,但她快速地翻了一下,就懶懶地關了機,爬上床躺著,我猜一定是沒有她等待的那個發信人。
我只比她大三歲,但我們一直就是不同的兩類人,她敏感多情,而我卻強硬堅定。我前夫離開我時說過:鄒雨,如果這段時間能讓我看見你為我流淚,也許我會留下來。當時我硬著脖梗說:“為你哭不值得!逼鋵,婚姻慘敗,誰說我沒哭過,但我不會讓他知道。
而鄒月,從小就為不同的男人寫情詩,記日記,長吁短嘆,我已見怪不怪。只是這次,她表現得太過激烈!一貞浿莻林總,當時為表現出不滿,根本沒有仔細打量他,好像很高,膚色黑黑的,還有那種冷漠的眼神。鄒月為什么會愛上那樣一個不可接近的人?
之后的兩天,我一直在中級人民法院開庭,為一個搶劫團伙的首犯作辯護,雖然知道他罪不可恕,但還是想槍下留人,給他一條生路。刑庭相好的法官見我如此努力,好意地對我透露:“沒什么希望,這個案子是肯定要殺人的,上面都定了,你也別太投入,別給家屬太大希望!
庭審時,我看著那個年輕人無知而求生的眼神,心想:人生,不是時時刻刻都留有余地。
休庭后,我急急出了法庭,不敢與家屬做太多交流。
回到所里,剛坐定,手機響了。鄒月在那頭支支吾吾地說:“姐,我的辭職人事部不批,說是放我一個月的假,讓我下個月回去上班!
“你是不是搞了什么鬼?“
“沒有,我也不想回去了。”
“哪有這回事,沒有什么不批的,你不去上班就是了!
“可是,人事處說,如果我擅自解約的話,就要賠償三萬元。”
“什么?!這是什么搞法?”
“我去年進財務部的時候,好像簽過一個東西,具體什么內容我忘了!
“你一個小秘書,哪有那么重要,我去想辦法。你在家好好呆著!蔽覓鞌嗔穗娫。
這時,高展旗哼著小調從我辦公室門口經過,我高叫他的名字:“姓高的,過來一下。”他的小調未斷,人倒退著走進門,一屁股坐在我桌上,深情地望著我繼續哼唱:“我和你纏纏綿綿翩翩飛,飛越這紅塵永相隨……”
“好了好了,別唱了,煩著呢。”我用手指戳戳他的額頭。
“怎么啦,需要我安慰?”
“不用。上次請你幫我打聽的事,怎么沒聽見回音?”
他跳下桌子,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故做神秘地說:“其實我早就問了,但是不想告訴你!
“為什么?”
“那樣的男人,不該出現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是人!
“怎么這么說?”我心里一驚,“變態、流氓、惡棍”之類的詞在我腦海里直躥出來。
“你看你這種表情,就像我那女朋友一樣,說起他來就象餓了八百年的狼!
我急了:“你不想說算了,別賣關子,出去出去!
“好啦,別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是我的宗旨!彼苏碜樱骸傲謫⒄,32歲,身高不詳,傳說有180厘米,體貌不詳,據稱英俊不凡,F為致林集團財務部總監,也是致林公司董事長林洪的二公子,有清華大學和哈佛商學院的碩士學位,精通英語、法語。為人低調,辦事干練,至今未婚,與其兄在公司地位相當,甚至更為林洪喜愛,有可能成為上億家產的掌門人!
高展旗用抑揚頓挫的語調說完上面這番話后,定睛注視我的表情變化,我漠然地望著他問:“完了?”
“完了,還不夠嗎?上億還少?”老高很失望。
我不禁笑了:“我又不是找老公,我是想問這個人怎么樣,是不是個好人?”
“估計這么有錢的人,多半都有點變態。”
“小月想從公司辭職,人事部不同意,還說擅自解約要賠償三萬元,你找你那個女朋友說說。”
“還有這種事?我就打電話。”
高展旗拿起我辦公桌上的電話,立馬打了過去。與那邊用格外親密的口氣說了半天后,掛上電話,抬頭對我說:“是林啟正指示她們不予批準,她們也沒辦法。怎么,姓林的真的看上小月了?”
我沒有回答他,心想,看樣子真得會一會這個萬人迷了。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2
(四)
晚上回到家,我趁小月去洗澡的當兒,從她的手機上調到了林啟正的號碼,然后躲在陽臺上,直接撥通了他的電話。
響了兩聲后,一個男聲傳出:“喂?”
“林總,您好!”我很恭敬地回答。
“你哪位?”
“我是鄒月的姐姐鄒雨,我有事想和您面談一下,請問你這兩天是否有時間?”
那邊沉默數秒,回答:“你稍等,我不是林總,林總這時候不在,我幫你找一下!
表錯情,我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國罵。
隔了一會兒,聽筒里傳來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你好,我是林啟正。”
“林總,我是鄒月的姐姐鄒雨,有關我妹的一些事,我想和您面談一下。”我懶得寒暄客氣,直奔主題。
“不好意思,我現在在外地!
“那您什么時候回本地呢?”
“……下周三下午四點,我在辦公室!彼Ω纱。
“好的,那到時候見!
“好的,再見。”他客氣地回答。
我合上電話,心想,搞了半天,這不是林啟正的貼身手機,那么,小月的那些短信十有八九已被別人欣賞過了,好慘。走回客廳,正見鄒月在浴室里攬鏡自照,我心里泛起一絲酸楚,難道她不知道這一點嗎?這個傻姑娘,到底在干什么?不被人珍視的愛情,就只是個羞恥的笑話。
我走到她的身后,拍拍她的肩,溫柔地說:“早點睡!
小月回頭奇怪地看著我,恐怕是被我的殷勤嚇到了。
下周三的下午三點五十,我站在了致林集團的樓前,作為資產上億的大公司,辦公樓出人意料地低矮樸素,林家的低調作風在業內早已出名。
低調雖低調,保安措施卻是出奇地嚴格,我經過金屬探測儀,以及三個保安或前臺的詢問、登記和電話請示,這才站在了林啟正的辦公室前。一看表,四點過五分,我遲到了。
秘書輕輕地敲門,探頭進去低聲通報,然后轉身微笑地向我點點頭,請我進去。
我走了進去,辦公室雖然大,但設施也很普通,最醒目的是靠墻放置的一大排書柜,高高矮矮擺滿了書。我的視線掃過書柜,掃過辦公桌,然后看見了靠著窗臺站著的林啟正,他的姿勢,似乎是專程在等我。
下午的陽光透過半啟的百葉窗,從他的身后射過來,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臉,但見他穿著深灰色的棉質衫衣和牛仔褲,與我上次在醫院碰面時的大款派頭相去甚遠。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找錯了人。
他站直身子,向我點點頭,然后指著沙發說:“請坐!
我走過去坐下后,他也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光線直接打在了他的臉上,確實是他,眼神還是那么冷漠、疲倦,而且,也不如傳說中那么帥嘛,我暗想,五官太俊美的男人沒有回味的余地。
秘書將一杯茶放在我面前的茶幾上,盛茶用的是很精美的青花瓷杯,而非寫字樓里慣用的一次性紙杯,茶水清沏碧綠,一看就是上等好茶。
他輕輕咳嗽了兩聲,開腔說:“對不起,有點感冒。請問你有什么事需要和我談?”
我下意識坐直了身子,正色說:“是關于我妹妹鄒月,她到您公司工作有半年了,一直很感謝您對她的關心和幫助,但是,由于我妹妹身體不太好,所以想回家休養一段時間!
“我已經準了她一個月的假,不夠嗎?”
“不是請假的問題,我妹妹覺得她不適合在這個公司做下去,她想換個環境,希望得到您的理解。”
“可是我覺得她做得不錯,正準備升她的職呢!
他和我說話時,身子斜靠在沙發上,搭在沙發扶手上的右手不停地將一個黑色的翻蓋手機打開又合上,打開又合上,臉上的表情心不在焉。
我不想和他兜圈子,決定直入主題。“林總,我上個星期打的手機是您手里的這個嗎?”
“不是,是我助手的。不過,那也是我對外的聯絡號碼!
“您的員工也不知道您手上這部手機的號碼?”
“大部分不知道!
“那您的助手有沒有告訴您,前段時間那個手機上有些奇怪的短信?”
他玩弄手機的動作停了,低頭想了幾秒以后,他抬頭微笑地說:“是的,是有一些。特別是情人節那天晚上,不過當時我在香港,不在這里,事后才得知!
“助手為什么沒有及時轉告您?那天晚上差點出人命,您知道嗎?”我有些生氣,為了那個傻瓜小月。
他收住笑容,回答說:“對不起,助手并不是總能聯絡到我,我也有私人空間!
“那么,您對這件事怎么看?”
“一切都會過去的,她只是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而已!
“可是,您要她怎么面對你,或者您打算怎么面對她?”
“我會當什么都沒有發生,工作就是工作!彼松碜樱瑖烂C地望著我:“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目的,我也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對小鄒有過任何過分的舉動或言語,沒有對她的表示做出過任何回應。今后我也不會對她有任何偏見。而且你放心,雖然我的助手知道這件事,但我已告誡他不得對外透露。”
“對,你是可以不當回事,可是,你考慮過小月的感受嗎?你雖然自認為沒有過任何回應,但是你的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對她都有特殊的意義,現在你讓她怎么做你的手下?”
“我希望她能調整好自己,也希望你能幫幫她!
“我幫不了她,感情的事,誰也幫不了她,只有讓她離開這個環境!
“這個我暫時不能同意,小鄒雖然沒有負責什么具體工作,但是她在財務部,接觸到了很多商業秘密,我不能讓她離職。”
聽到他這話,我有些惱火:“林總,我妹妹幼稚無知,自作多情,所以,就算她那天死在家里,我也不會認為你有什么責任。但是,你也要考慮她現在的感受,她畢竟只有22歲,如果讓她繼續在這里做下去,我不保證她不會干出什么傻事來,到時候一切后果由你們負責!
“她當初與我們簽訂合同時,就已經約定了,如果她提出提前終止合同的話,要賠償公司三萬元,以及五年內不得在與我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公司服務。你要知道,在這座城市里,與我們公司沒有業務往來的大公司是不多的。所以我覺得小鄒沒有必要這樣做!
“你這樣做不公平,我可以向法院起訴合同顯失公平,違約條款無效!
“不,合同很公平,如果我們要解雇員工,也要付很大一筆遣散費,例如像小鄒這個級別,可能有十萬。我們公司歷來不喜歡員工流動頻繁。這是個原則,我不能破了這個規矩。”
他的態度始終平和,似乎是有備而來。我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我站起身說:“不論如何鄒月不會再回公司來了,我會仔細研究一下那份合同,也許我們會在法庭上見!
他也站了起來:“希望不是這樣,我會非常高興看見鄒月回來工作。請你向她轉達我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對她說!蔽肄D身向門口走去。
他在身后回答我:“如果需要,我會說!
我倏地轉身,他這句話太輕佻,我走到他面前,惡狠狠地看著他:“別去惹她,別瞧不起她,雖然她很傻,但你也應該尊重她!我警告你,她還是個孩子,如果你讓她出了什么差錯,我會和你沒完!
說完,我摔門走了出去。秘書看到我的派頭,嚇得站了起來。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2
(五)
我拐上走廊,向電梯口走去,感到自己的情緒在燃燒,心里只有一句話: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可是今天的霉運還沒走到頭,一個辦公室里沖出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孔——我的前夫左輝,他也看見了我,兩人都有一剎那的驚慌,他先鎮定下來,向我點點頭:“你怎么在這里?”
我扯著嘴角笑了笑說:“有點事。”加快步伐擦過他身邊,繼續向電梯口走去。他卻轉身跟了過來。
“你最近好嗎?”
“挺好!
“上個月我打電話去家里,小月接的,說你喝醉了!
“嗯,你有事嗎?”
“沒有,就問問你好不好?鄒雨,別這樣,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嘛!彼焓肿プ∥业母觳,想讓我停下來。我甩開他的手,站住了:“我和你沒必要做朋友。你有事就說!
“你媽現在身體好點沒有?”他問。
“就那樣。”
“還是一個星期做一次血透?”
“對!
“換腎的錢你籌得怎么樣了?”
“差不多了!
“可是小月說還差一截。如果需要我幫忙,你盡管開口!
“不用了,我會自己想辦法!
“小月,我是一番好意,我很擔心你……”左輝突然停住了口,對著我身后殷勤地喊了一句:“林總!蔽肄D頭一看,林啟正從我后面走過來。
我趁機向電梯口走去,依稀聽見林啟正和左輝在寒暄。
我站在電梯口,抬頭看著閃爍的數字,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伸手擦了擦,竟有些濕潤。我暗罵自己不爭氣,永遠都沒辦法面對左輝,然后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
這時電梯門開了,我走進去,按了一層,發現林啟正也跟著走了進來。
兩人并排站在電梯里,他很高,身上有輕淡的香味,像夏天樹林里,太陽曬過的樹葉所散發的味道,錦衣玉食的公子哥的味道。
突然他開口了:“那個稅務局的左處長,你認識他?”
“我前夫!边@句話沖口而出,讓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我完全沒有必要告訴他。
他一定也很震驚,我的余光看見他轉頭盯著我看。
我努力讓面部毫無表情。
一樓很快到了,電梯口有幾個人在等著他,我穿過人群,徑直向大門走去。
時間已經五點多了,街上車流人流如織,潮紅的落日掛在天邊,我站在路邊,想攔下一部出租車,但每臺車上都坐著人,偶爾有一部空車,司機也趕著交班,根本不停。我只好放棄了打車的打算,向家的方向慢慢地走去。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2
(六)
第二天,我把鄒月的合同帶到辦公室,喊來高展旗,對他說:“你對勞動法方面比我熟,幫我看看小月這份合同,可不可以想辦法避過違約責任這一塊!
高展旗很奇怪地看著我說:“干嘛?小月真的不干了?為什么?那么好的單位,工資那么高,什么原因不想干了?還鬧到要打官司,沒必要吧。我和我女朋友說一聲,讓她多照顧她!
“你先幫我看看吧,有的事你不清楚,下次找時間和你說。我得趕到中院去,那個搶劫的案子上午宣判!蔽夷蒙习妇,匆匆出了門。
一直等到十一點,法官才正式宣判,我的當事人,不出所料,定為主犯,被判死刑。當時那個男孩子就癱倒在了地上,他的父母在旁聽席上也泣不成聲。
審判庭在三樓,閉庭后,我心情很差,走出審判庭,摁了下行的電梯鈕。他的父母追上來,不停地求我救救他們的孩子。這時電梯開了,三個人拉拉扯扯地走了進去,他的母親老淚縱橫,緊緊抓著我的手說個不停,我也只好再三安慰她說,還有機會,可以上訴。突然,我聽見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一轉頭,竟看見林啟正站在我身后低頭講著電話,旁邊照例還有他的幾個跟班。他低聲用英語在說著什么,完全沒有要和我打招呼的意思。我也扭頭裝做沒看見他。
電梯到了一樓,我和兩個老人走了出來,他們依舊留在里面,看樣子是到車庫去了。
一直走出大門,來到馬路邊,兩個老人都緊緊地跟著我,我揚手攔下一部的士,準備上車,這時,那個母親突然跪倒在我面前,給我磕頭,這可如何擔當得起,我連忙轉身去扶,又再三保證一定會盡全力上訴,為他兒子留一條命。
等我安撫好兩位老人,再回頭,那個的士早跑得沒影了。中院地處市郊,出進很不方便,要等到一部空車還真不容易。
這時,一輛車突然在我們身后鳴喇叭,嚇了我一跳,趕緊扶著兩位老人往路邊讓讓,不要擋住車輛進出的路。
可是車子緩緩滑過我們的身邊,又停了下來。我低頭往車里一瞧,是林啟正坐在駕駛的位子上,他放下車窗,對我說:“我可以帶你一程。”
我連忙擺手說:“不用,我自己打車就好!
“或者,我們還應該再談談鄒月的事!
聽他這樣說,我只好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兩位老人站在車外,還在不停地拜托我,我也繼續應承著,直到車子駛離他們身邊。
“你去哪里?”駛上大路后,他問。
“只要進市內就可以了,隨便放我在哪里下都行!
“好的,你需要停的時候說一聲!
“你不是還有一些人嗎?”
他指指身后,我轉頭一看,后面還跟著兩臺車。
接下來,我們兩人都沒有做聲,車內的氣氛很沉默。
他按響了CD。音樂流泄而出,是神秘園的音樂。
我主動地提起鄒月的事:“林總,鄒月的事可不可以特殊處理一下!
“公司的人事制度很嚴格,如果要破例的話,要上公司董事會討論!
“那你可不可以向董事會提一提呢?”
他抬抬眉毛,說:“好吧,我會提一下,但是我個人很希望小鄒留下來,她確實干得不錯;蛟S,我可以把她暫時調離我們部門,調到外地的辦事處去工作一段時間。”
“可是她還是可以時時看見你,聽到你的消息,恐怕很難徹底解決問題。”
“那不至于吧,其實我和員工接觸的機會并不多!彪m是這么說,他的聲音里卻透出幾分得意。
我問他:“那天你為什么去醫院?你怎么知道小月在醫院?”
他聳聳肩:“我早上從香港回來,才知道這件事,去醫院一個是確認她情況如何,另一個也是想向她說明我的想法。但是,我確實不擅長干這個,還沒說幾句,你就進來了,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我也只好放棄了后一個打算!
我轉頭看了看他,今天恐怕是辦正事,他穿得很正式,西裝革履,頭發也一絲不亂,確實是很帥。我在心里暗贊,真是個標準的金龜婿。
“過幾天,等小月情緒穩定后,我再和她談一次!蔽一卮。
“OK,如果需要我直接和她溝通,也沒問題!
我急忙回答:“暫時不勞您出馬!”
他輕聲地笑了起來。對啊,有異性為自己瘋狂,總是件值得得意的事。
“你是律師?”他問我。
“是的。”
“剛才那兩個老人是為了什么案子?”
我把案情大致介紹了一下。
“你認為上訴有希望嗎?”他又問。
“我沒把握,不殺的理由還是有,但是據說這個案子的判決結果就是上級法院授意的!
“如果留下他一條命,你能賺多少?”
“沒有錢賺,這是個援助案件。他家里很窮!
“那你恐怕會讓他們失望。”
“也許。但是確實罪不當誅!
我望向窗外,又想起那個年輕人絕望的眼神。
很快就進了市區,我說:“林總,就在這里停吧,不耽誤您了。”
他也沒有多說,緩緩靠邊停下了車,我說了聲“謝謝”,推開車門,正準備下車,他突然開口說:“今晚,我約了高院的幾個朋友吃飯,其中有一個好象是主管刑庭的,如果你想為那個年輕人努力的話,也可以過來,我介紹你們認識。”
“可以嗎?”他的這個建議真唐突,讓我有些不敢相信。
“可以,你打我電話!
“哪個電話?”
他笑了,“哪個都可以,我會交待。”
我下了車,三臺車從我身邊駛離,匯入車流中。正午的陽光突然讓我有些恍惚。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2
七)
整個下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寧,林啟正今天的表現讓我不知所措,以我與他的交情,他實在沒有理由邀請我參加與朋友的聚會,莫非他是以此來安撫我,不要采取過激手段,以免影響了他的公眾形象?這個可能性確實比較大,不管怎樣,一個下屬為老板自殺,老板再如何撇清說自己什么也沒干,恐怕沒有人會相信。或者他不讓鄒月離職,也是想待事情過去后再低調處理吧?
我突然靈光一現,心想,下次再與林啟正談小月辭職的事,我只需說一句話:“如果你堅持不讓小月走,我就把這件事公開,讓輿論來評理!”想必他必會瞠目結舌,乖乖放行。
一看鐘,已近六點。我決定還是去吃這頓飯,無論如何,是個機會,像我們這種小律師,是很難有機會與省高院的領導直接見面的。
我撥通了林啟正的那個對外手機。不出意料,兩聲鈴響后,又是那個男人的聲音:“你好。”
“你好,我找林總!
“你哪位?”
“我姓鄒。”
那邊的聲音突然熱絡了起來:“喔,鄒律師吧,林總現在不在,他要我轉告您,請您六點鐘直接去天一酒樓的帝王包廂!
“好的,謝謝你!
“不用不用,再見!
“再見!蔽覓炝穗娫挘纳袊@,與有權有勢的人哪怕沾上點邊都是不錯的,也許我該找個機會跟林啟正合個影,萬一他日后成為中國首富,我也好掛在辦公室炫耀炫耀。
我抄起案卷,直奔天一。
決定下得太晚,所以我又遲到了,到酒店,已是六點一刻。在迎賓小姐的帶領下,我很不好意思地走進包廂,抬眼一看,桌前已坐滿了人,林啟正坐在主位上,還有些面熟的領導模樣的人物。林啟正站了起來,示意我坐在他對面的空位上,然后說:“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也是一位優秀的女律師,鄒雨。”
那些領導熱情地向我點頭示意,坐在我旁邊的一位大聲說:“難得見到林總有女性朋友,應該坐到你旁邊吧?”
另外的人也跟著說:“那是那是,快換換。”坐在他旁邊的人果真站起身來,招手讓我過去。
林啟正笑著擺擺手說:“別動別動,今天把鄒小姐安排在吳院長身邊,是有事要向您請示匯報!
原來我旁邊這位嗓門頗大的人就是高院主管刑事審判的吳院長,只聽吳院長回答說:“哎喲,林總的朋友,有什么要求盡管說,我們一定照辦。”
林啟正舉起酒杯,說:“待會再談工作,來,先喝酒!”
這餐飯一直吃到九點多,場面十分熱烈,光是30年份的五糧液就喝掉了3瓶,在大家的言談中,我才發現今晚到場的都是省里政法界的首腦,而且他們都似乎對林啟正十分尊重,而林,雖然年輕,卻由于財富撐腰,自有一種威嚴。
當然,我趁著吳院長高興之際,也簡單地把那個案子提了提,吳院長答得倒是爽快:“等案子到了高院,你再來找我,我和刑庭的同志說說,如果確實可以不殺,還是應該不殺嘛。殺人又不是什么好事!
林啟正倒是耳尖,聽到了我們在說這事,隔著桌子對吳院長說:“吳院長,請您一定關照!
吳院長馬上說:“沒問題,林總你放心,來,我敬你一杯。”
在酒店門口,大家熱烈握手,各自散去。只剩下我,林啟正,和他那幾個不知何時鉆出來的跟班。
林啟正走下臺階,掏出車鑰匙,打開車門,回頭對我說:“我送你。”
我有些不好意思,客氣地說:“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打車回去!
“走吧,沒關系!
其實我已經沒有情緒再和他應付,但他堅持,我也只好上了車。
坐進車里后,我回頭望了望那幾個跟班,發現他們也立馬上了另外兩臺車。
林啟正好像看出了我的疑惑,一邊看著后視鏡倒車,一邊說:“他們是保鏢加助手,沒辦法,年初**部門通知我們,說有**打我們家的主意,想綁架勒索,所以只好這樣。”
我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解釋,同情,還是恭維?和他在一起,總有點口拙。在路燈下,我發現他的眼睛泛紅,下巴出現了泛青的胡茬,神情愈加疲憊。
他回頭看了看我,自嘲地說:“其實有錢人過得也不容易!
我笑了笑,說:“今天先謝謝你了。如果這個案子真能槍下留人,我再好好感謝你。”
“怎么感謝?”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
“怎么都可以,只要別請我吃飯。吃飯,對于我來講,是工作中最痛苦的一部分。”
“難道你天天都這么吃飯?”
“基本上是這樣!
“確實是吃不飽,這樣胃很容易壞。”我很同情地說。
前面到了個十字路口,他說:“左還是右?”
我連忙疊聲說:“不遠了,林總,不用特意送我,我下車,打個的一會兒就到家了,你也很辛苦了。真的真的……”
“左還是右?”他放慢車速,繼續問,完全不回應我的推辭。
“右!蔽抑缓谜f。
他熟練地將車轉上了右邊的馬路,后視鏡里那兩臺車也不遠不近地跟著。
“你這么辛苦,哪來時間陪女朋友?”我想活躍氣氛,仗著一起吃了晚飯的分上,找了個私人話題。
他專注地開著車,似乎沒有聽見我的話。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尷尬極了。轉頭望向車外,本來就因為酒精而發熱的臉,此時更加潮紅。心里暗罵自己:你是什么東西,真是自作多情,想和別人作朋友。
這時,我看見了自家熟悉的街口,趕忙喊:“林總,我到了,請停一下!
他側頭看了看路邊說:“這里是國稅局的辦公樓啊?”
“對,我就住在后面,走進去就好了,謝謝,謝謝!”沒等他車停穩,我就打開車門,跳下了車。終于逃離了這個奇怪的人,我的心情輕松了許多,隔著玻璃,他舉了一下手,向我示意,然后加大油門,完全不管交通規則,壓過雙黃線調頭離去,后面兩臺車也隨之加速離去。
“有什么了不起!蔽亦洁炝艘痪,轉身向家里走去。
爬上樓,打開房門,看見小月的房門虛掩著,里面透著燈光。我推開房門,小月正坐在電腦前,聽見我推門的聲音,她手忙腳亂地關掉了一個窗口。我沖過去,大聲問她:“你在干什么?”
小月心虛地看著我:“沒干什么,和同學聊天啊!
“我看到你剛關掉一個窗口,老實說,在干嗎?”
“真的沒干什么。姐,我都這么大了,你就別管我啦。”
“不管你,不管你,你如果真能讓我不管,我才謝天謝地呢?你干的那叫什么事兒?!”
“姐,我求你別說了,我再也不想提那件事了!编u月有些急了。
我感到頭有些暈,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對她說:“小月,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愛林啟正哪一點,就是因為他有錢?”
“姐,你喝多了,去休息吧,我不想說這些!
“不,你告訴我,我一直想不通,有錢的男人多得很,姐也認識不少,改天給你介紹一個!
小月背對著我,看著電腦屏幕,沉默了一會兒,開腔說:“我喜歡上他的時候,并不知道他很有錢。那時我剛進公司,上班第二天,見到他在公司門口,西裝革履地蹲在那里和一個討飯的老頭說話,我當時很奇怪,后來他跟著我上電梯,用手機在安排別人給那個老頭買回家的火車票,還再三交待要送上火車,另外再給五百塊錢,我當時就對他印象很好。后來才知道他是我的部門經理,我們部門很大,有七八十人,我們這種小秘書,很難見到他,只有開部門全體會議時,會見到他坐在上面。他不愛說話,但說什么都很到位,很有力。姐,不只我,我們那里所有的女生都很迷他!
“有錢的人做善事,只是滿足于當救世主。”我說。
小月沒有搭理我,繼續說:“他總是那樣彬彬有禮,對職位再低的人也很客氣,上電梯他也會首先讓女生先上,哪怕是送盒飯的鄉下妹。但是,他又像是永遠與別人有著距離,沒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好像也沒有朋友,沒有愛人。他總是那樣努力,又總是那樣疲倦,我好幾次看到他一個人坐在會議室里發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小月的這番描述,又讓我想起了剛才的林啟正,確實是這樣,我不由地點了點頭。
小月還在說:“他就像我一直幻想的那個男人,有著一顆高貴又孤獨的靈魂,有著不為人知的痛苦與憂傷。等到我發現我愛上他了的時候,我已經沒辦法讓自己停止下來了。”
“不至于吧?”這段話太文縐縐了,我有點受不了,忍不住說了一句。
小月猛地回過頭,堅定地說:“不,我雖然不了解他,但我相信我的直覺。不過……”她的神色變得黯淡下來:“我知道我是在做不切實際的夢,所以,我不會再讓自己做蠢事,就讓這個夢永遠留在我的夢里,成為我的回憶。”
我的頭在酒精和小月抒情詩的雙重作用下,愈發痛了起來,我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說:“這樣就好,最好連夢也不要有,一覺到天亮。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先去睡了!
我回到自己房間,連衣服也沒有脫,就倒在床上,率先做到了一覺到天明。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3
(八)
早晨爬起來,仍是宿醉未醒,頭痛得厲害,在噴頭下足足淋了二十分鐘,我才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
想起今天上午還約了一個顧問單位到所里談合同,我急忙穿戴整齊,拎上包準備出門。這時,我發現我的案卷袋不在了。仔細回憶,我想起昨天上林啟正的車時,順手把它放在了座位下,后來下車心切,完全忘了這碼事。
我的心里后悔不迭,看來又得和他聯系,天啊,他不會以為我是故意制造什么機會吧。
下了樓后,我撥通了姓林的手機,又聽見了那個助手的聲音,我連忙自報家門:“我是鄒律師!
“鄒律師你好!有事嗎?”
“很對不起,昨天我有個案卷袋遺忘在林總的車上了,我想問一下,什么時候方便,我想去取一下。”
“林總今天一早的飛機去北京了!边@家伙還真忙。
我忙說:“不需要驚動林總,應該還在車上,只要打開車門,我拿一下就可以了!
“鄒律師,是這樣的,林總的車鑰匙由他自己保管,我們打不開,看樣子只有等林總回來才行!
“那他什么時候會回來?”
“大概下周一吧,林總一回來,我就會向他匯報!
“那就麻煩你了!
“沒有沒有。”
我掛斷了電話,暗嘆自己時運不濟,轉念想想,為了鄒月的事,總得和他再談談,也好,借此機會,用上我想好的殺手锏。
到了所里,顧問單位的人已經在等我,我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中。
這一干就是一天,等到送走他們,已經又到了下班時間。
我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想看看新聞。高展旗走了進來:“親愛的,那個合同我看了,要推翻恐怕很難,條文簽得很死,沒有什么破綻。”
我點點頭說:“確實是這樣,我也看了,一時找不到入手的地方。”
高展旗倒進了我對面的轉椅里,慣性讓椅子滑出去很遠。
“你秀氣點!”我叫道:“壞了可得歸你賠。”
“你有什么證據證明是我坐壞的,如果椅子壞了,導致我受到傷害,我還要訴你管理不善,以及沒有明示使用方法!彼珠_始犯職業病了。
“對,你提醒了我。下次我貼張紙,寫上‘高展旗勿坐’。”
“那我要告你歧視,憑什么我不能坐,我也有合法休息權!
“有病!”我翻了他一眼,回頭看新聞去了。
他腳下一用力,直滑到桌前,臉湊上來問:“美女,晚上一起吃飯吧?”
“不去不去,昨晚喝多了,今天胃里難受得很,什么都不想吃!
“你的酒量還需要鍛煉。今晚不喝酒,我發現一個吃土菜的地方,喊上他們幾個,我請客!
“我不去了,真的沒胃口,你們去吧。小月一個人在家呢!
“小月怎么沒上班?到底出了什么事?”
“沒事,她在那里做的不太開心,想換個地方!
“那個部門經理是不是變態?別辭職了,換個部門試試,大不了消極怠工,我看了合同上的約定,如果公司要解聘她,也要付很大一筆遣散費,等著公司來炒她,多好!”
“好的,我會考慮!蔽乙贿咟c著鼠標,一邊回答。
他突然握住我用鼠標的手,深情地說:“鄒雨,別太辛苦,我會心疼的。”
這話聽得我全身雞皮疙瘩直冒,我趕快抽出手,作嘔吐狀。高展旗站起來,呵呵直笑:“怎么樣?感動吧?”
“本來就沒胃口,今晚更得絕食了。”我大叫。
“減減肥也好啊。最近胖了哦!边@家伙,一邊說著一邊走出了辦公室。
“再胖也不關你的事!”我朝著他的背影喊。
最近怎么總碰見抒情詩人,恐怕是春天來了的緣故。我心里感嘆道。
整個周末都在師大上法學碩士班的課程,老師的講課枯燥無味,不過重溫課堂生活總讓人覺得愉快。
我把鄒月打發回家去看患病的母親,順路捎回去了下個月的醫藥費和生活費。父親去世多年,母親被查出患尿毒癥也已有兩年多,現在靠透析維持。我一直想為她做換腎手術,但由于她還有一些其他的病,手術風險較大,就一直拖在那里。
生活總是有著各種煩惱和痛苦,我覺得自己完全在疲于應付中艱難度日。
星期天晚上,鄒天扛著大包小包的臟衣服回了家,我這里就是他的洗衣房。
他擺弄好了洗衣機后,來到客廳,和我一起看電視。
“姐,我暑假想去西藏玩玩。”
“隨便你,首先聲明,沒有經費支持。”
“我知道,我在幫導師做課題,應該會給我點工資,去玩一趟沒問題!
“行!蔽腋纱嗟鼗卮。
“對了,二姐最近怎么樣,還好吧?”
“還好,心態調整了一些。不過她就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
“我的導師有個兒子,25歲,在我們學校留校到老師,我給她介紹一下吧?”鄒天興致勃勃的說。
“好啊,早點讓她找個現實點的!
“還有一個35歲的海歸教授,配你挺合適,要不我一塊介紹了?”他越說越起勁了。
“我就算了吧,暫時沒這打算!蔽覕[擺手。
“姐,你也考慮一下,那人挺不錯的!
“我睡覺去了!蔽移鹕砘氐椒块g。
躺在黑暗里,我突然回憶起與左輝相識的情景,他每天晚上站在女生宿舍門口等我和他去晚自習,兩個人抱著書,在校園里走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學校里的戀愛是那樣純粹簡單,但是卻又不堪一擊。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3
(九)
周一的中午,我接到了林啟正助手的電話:“鄒律師,林總請您今天下午五點到他辦公室拿案卷。”
這次我提前半個小時到了致林公司,為那些安全盤查留下了充裕的時間。
當我走出電梯往他的辦公室方向走去時,我隱約聽見了有人在大聲說話。越走近聲音越清晰,當我走到他辦公室的外間,看到他的房門半開著,里面有好幾個人站在他的辦公桌前,他似乎坐在桌邊,只聽見他用很激動的聲音在大聲斥責:“你們這么做,完全沒有把我放在眼里!到底誰是你們的領導?到底誰在這個部門負責?如果別人都可以代替我做出這些決定,那還要我干什么?如果這次的事情出現什么不良后果,一切責任由你們承擔……”
我看了看那個小秘書,她坐在那里,一付戰戰兢兢的表情。
不一會兒,那幾個挨罵的人垂頭喪氣地魚貫而出,最后出來的一個人把門帶關了。
我小聲問秘書:“我姓鄒,林總約我這時候過來,麻煩你通報一聲。”
秘書小聲地回答我:“你最好稍等一下,林總正在氣頭上,這時候進去不太好。”
“他經常這樣發火嗎?”我又問。
秘書搖搖頭:“沒有,從來沒有這樣發過脾氣,真嚇人,足足罵了兩個鐘頭!
天啊,我生不逢時。這種百年一遇的火爆場面被我撞上了。
我只好在外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順手抄起一份報紙看著。
突然,手機響了,是一個不熟悉的號碼。
我接通電話,用手掩著嘴,小聲地說:“喂,你好!
“你在哪里?”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我?……不好意思,請問你哪位?”
“他們沒有告訴你下午五點鐘我在辦公室等你嗎?”——原來是林啟正。
我“嗖”地一下站起來,連忙說:“我就在你門外。”
“那你進來!彼央娫拻鞌嗔恕
我站在門口,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他背對著房門坐在沙發里,我看不見他的臉,只看見他搭在沙發上的右手,又在不停的擺弄著手機,打開、合上、打開、合上,而且,他的頭頂縈繞著煙霧,他竟然在抽煙。
我小心翼翼地說:“林總,對不起,打擾你了。我來拿一下案卷。”我的目光四處搜索,但沒看見我的那個案卷袋。
他沒有回頭,悶悶地問“你很喜歡遲到嗎?”
“不是,我早就到了,但是我看到……看到……你很忙”我字斟句酌地說,“我想還是等一等。”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不停地抽著煙,安靜的室內只有手機關合的“啪啪”聲。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辦公室中央足足有三分鐘,終于忍不住開口說:“林總,如果今天你不方便,我改天再來。”
他突然伸手把煙摁滅,站了起來,轉身朝向我問:“如果你心情不好,你會怎么辦?”
他的頭發有些凌亂,眼睛里充滿著血絲,臉上并沒有怒氣,卻有著些許焦慮。
“我?”我不由地反問了一句。
他點點頭。
我想了想,說:“我有很多辦法,不過最常用的是兩種,一是購物,買東西,還有就是運動。”
“什么運動?”
“我喜歡打羽毛球!
“是嗎?”他的眼睛時流露出一絲興趣:“水平怎么樣?”
“一般的人可打不過我!蔽乙谎鲱^,做得意狀。
他轉身走到書柜旁,打開柜門,拿出一個運動包,轉頭對我說:“那我倒要試試看!
說完走到門口打開門,望著我頭一偏,示意我隨他出去。
我感到莫名其妙,瞪眼對他說:“現在五點多了,哪有現在去打球的?”
“沒什么不可以,走吧!
“可我的案卷呢?”
“在車上!
我只好隨著他走了出來。走到外間,他伸出左手手指,虛空地點了點秘書:“別說我出去了!泵貢B忙點點頭。我看著他暗嘆,派頭不小。
下了電梯上了車,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沒看見我的案卷。他將車駛出車庫,然后對我說:“別找了,我記起來我把它丟在家里了!
我看了看他,無話可說。這不是戲弄我嗎。
他接著說:“你平時打球在哪打?”
“我們所旁邊的一個場子!
“那好,你指路。”
“我不想打,我沒有這時候打球的習慣!蔽覜]好氣地說。
前面是紅燈,車緩緩停了下來,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看號碼,直接按關機鍵關了機。然后轉過臉來說:“如果你今天陪我打球,我保證你高院的那個案子改判,可以嗎?”
我不喜歡他用這種方式和我說話,反駁道:“你這是什么意思,和我做生意?我不需要靠這種方式來做案子,而且說實話,判那個家伙死刑也沒錯到哪里去,反正又不是我的親戚!”
他雙手撐著方向盤,深吸了一口氣,說:“那好吧,你只要把我帶過去就可以了!
綠燈亮了,他踩下油門,車子開動起來。
他這樣說,我也無法拒絕,只得指著前方說:“立交橋那里左轉!
很快,車子停在了羽毛球館門口,我用手向上指指:“樓頂!
他透過天窗看了看問:“從哪上去?”
“這邊有個小門有電梯。”我又往右指了指。
兩人都下了車,他鎖上車門,拎著包就往右邊走去。
我看到他的樣子,突然有些不忍,猶豫了一下,喊道:“喂?”
他回頭。
“你一個人打什么球。俊
他聳聳肩:“也許還能找一個落單的!
“除了你,哪有一個人來打球的!
他看著我,沒說話。
我一跺腳,朝他走去:“好了好了,看在你長得帥的份上,今天就陪你打一盤!
聽我這么一說,他也笑了。
兩人上了電梯,我對他說:“誰輸了,誰請客。”
“沒問題!彼χ卮
我在這個球館有全套的運動裝束,兩人分頭換上后,立刻上場廝殺起來。
沒想到這家伙球技相當了得,擊球力度很大,而且由于身高,他完全占據了空中優勢。我漸落下風,但還是頑強抵抗。
突然他一個網前輕調,我緊跑幾步想把球救起,卻自己把自己絆倒了。他連忙跑過來,伸手給我,問:“沒事吧?”我一抬頭,發現他掛著汗水的臉上有著很燦爛的笑容。我握住他的手,順勢站了起來,擺著手說:“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打了快一個小時了,你的體力也很不錯。今天就這樣吧!
兩人各自回到更衣室,更衣沐浴。
我洗完澡穿好衣服,走出更衣間,他已坐在服務臺前等我。
看見我出來,他兩手一攤說:“對不起,我結不了帳,我只有卡,沒有現金!
我趕忙掏出錢包:“應該我來,本來就是我輸了!
結完帳,兩人走上電梯,他又問:“打完球,你一般干什么?”
“吃飯啊,我早就餓死了,中午盒飯本來就只沒吃飽,不然不見得會比你差很多。”
“好啊,我請你吃。”他接口說。
“讓我想一想!蔽壹傺b有些猶豫。
他果真不做聲,等我做決定。
下了電梯,他問:“想好了嗎?”
“還沒有!
“飯總要吃的,走吧!
“我想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么?”
“我在想,這個城里最貴的餐館在哪里?”
說完這話,我們兩人都笑了。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3
(十)
我們并沒有去最貴的地方,我帶他去了一個市郊的小餐館,那里由于有極鮮美的魚頭火鍋,而日日生意火爆。我下意識地不想與他在太安靜、太豪華的環境里吃飯,因為那樣意味著我要花更多的心思來與他活躍氣氛。
當他隨我走進煙霧彌漫、人頭攢動的小店,頓時被那架式嚇住了,第一句話說的居然是:“這里可不可以刷卡?”
我心里暗笑,但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他:“應該可以!
滿身油污的服務員擠過人群大聲招呼我們:“幾位。幾位?”
我伸出兩個手指頭,意思是兩位!皹巧险垼瑯巧险垼 狈⻊諉T大聲地說,帶領我們繞過雜亂的桌椅和大聲說話笑鬧的食客,上了二樓。
樓上相對安靜些,我們被安排坐在窗邊的一張小桌子上。
我根本沒看菜譜,就熟練地報出了幾個菜名,然后問他,“林總,你還要什么?”
“不用了,這樣挺好!
服務員扔過來兩個杯子和一壺茶,下樓交菜單去了。
我端起茶壺,往杯子里倒滿茶,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他連忙說:“謝謝。”
他的頭發半干著,有幾絡搭在了額前,這令他看上去比平常年輕許多,也沒有了那種高高在上的踞傲。我感嘆說:“如果鄒月知道我和你坐在一起吃飯,不知會不會發瘋?”
“她還不知道我和你見過面?”他抬眼問。
“我怎么敢讓她知道,搞不好她半夜背把菜刀,把我當西瓜切了!蔽乙贿呎f,一邊作切西瓜的手勢。
他笑了起來,我發現他右邊的臉上竟有個酒窩。“你有個酒窩,好可愛!”我指著他的臉,隨口說了出來。
聽我這么說,他竟然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我也意識到自己太隨便了,為掩飾尷尬,端起茶杯喝起茶來。
幸好這時火鍋端了上來,我連忙扶起筷子,熱情地邀請他:“來,吃,吃。”
“你經常來這里吃嗎?”他一邊端起筷子,一邊問。
“是啊,我們做這一行,也經常要陪別人吃吃喝喝。這個城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基本都知道。”
“那不是和我一樣嗎?”
“也有些不同,我們和那些法官、當事人,既是工作關系,也是朋友,所以有時吃得也很開心。說實話,你們吃飯的那些地方,又貴又不好吃,完全是吃排場。”
他點點頭,似乎很認同我的說法。
“你沒有應酬的時候,在哪里吃?”我好奇地問他。
“中午在食堂,晚上基本都有應酬,偶爾有空,就回家吃方便面!
“不到爸爸媽媽家去吃?”
“我母親已經去世了,父親又另外成了個家,我很少回去。”他回答。
我忙說:“不好意思。”
他擺擺手:“沒關系!
“那你的女朋友呢?”我斗膽又問到這個問題。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終于正面回答:“她不在這邊,在香港!
我一拍桌子:“喔,難怪你說你情人節那天在香港,原來是和女朋友在一起!”我的力度太大了點,桌子晃了晃,熱騰騰的火鍋也跟著晃了晃,他嚇得躲開好遠。
兩人又都笑了起來。
這餐飯吃得很愉快,他表現得平易近人,有問必答。當然最后又是我請客,這樣的小店哪有什么刷卡機。兩人有說有笑地下了樓,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一看,是他對外的那個手機號碼。
我連忙遞給他看,他的笑容馬上凝固了,考慮了片刻,對我說:“你接吧,看他是什么事?”
我接通了電話,那個助手很焦急地說:“鄒律師,你好,請問你是不是和林總在一起?”
“林總……林總……”我拖延著時間,看他的反應。
他點點頭,接過了電話,轉身走開幾步,低聲與對方交談了幾句,然后掛斷電話,回身還給了我。
“走吧,我送你回去!彼f。
車子在寬闊的馬路上飛馳,他開車的速度很快,而且臉上又恢復了心事重重的表情,與剛才判若兩人。
過了許久,他說:“今天很謝謝你!
“不用客氣。”我公式回答。
“是真的,我在這里沒有什么朋友,我小學畢業就出國讀書,回來就進公司做事,我周圍的人,不是我的手下,就是我的生意伙伴。”他轉頭看了看我,很認真地說:“可能你不相信,但我確實沒什么朋友。今天和你在一起很開心。”
“這好說,如果下次你想打羽毛球,盡管找我!
“好的!彼c點頭。
車里又有些冷場,我趕忙笑著打岔:“原來我還在想,找機會要和你合個影,留在那里,將來你要是成了中國首富什么的,我就把它洗大點掛在辦公室的墻上!
他回頭望了望我,突然轉移了話題:“你經常出差嗎?”
“不算經常,不過有兩個顧問單位在外地有分公司,所以有時候也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坐飛機還是坐火車?”
“主要是坐飛機,火車太浪費時間!
“坐頭等吧?”
“哪有你那么好的命,有商務艙坐就不錯了,只坐過一次頭等艙,那是因為事情緊急,商務艙的票都賣完了!
他沒有再接話,專心地開著車,我也就乖乖地閉了嘴。我時時注意不讓自己成為聒噪的女人。
一會兒,車在國稅局的門口停了下來,我一邊很留心地拿好自己的每樣東西,一邊說:“那個案卷,你看你什么時候方便,我再去拿?”
“我會盡快送給你。”他回答。
“那就先再見啦。”我打開車門,準備下車。
“鄒雨,”他第一次直接喊我的名字,我一轉頭,他正看著我,說:“那次你坐頭等艙,就坐在我的旁邊,候機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你!
“真的?”我很驚訝,已經著地的腳又縮回到車上!拔以趺礇]有印象?”
“你當時好像心情不好.”
他這一說,我突然回想起來,那天上午,我剛跟左輝去辦了離婚手續,走出民政局大門,就接到顧問單位電話,要我趕往北京,參加一個仲裁質證會。去北京的路上我一直精神恍惚,情緒低落,乘出租車都報錯了地址。
見我沒回答,他干脆轉過身,側坐在座椅上朝向我,一手抵著椅背,一手扶著方向盤,繼續說:“我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可以那樣旁若無人地流眼淚,你知道吧?那天我們整個頭等艙里的人,都陪著你帶著悲傷的心情進首都,特別是我,坐在你的旁邊,空姐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以為我和你之間有什么關系。而且,那天我不停地向你遞紙巾,你不停地對我說謝謝,你完全不記得了嗎?”
聽他這么形容,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我很不好意思地搖搖頭。
“可以告訴我那天是什么事嗎?對不起,我一直很好奇!
我深吸一口氣,回答說:“那天上午我剛辦了離婚手續。從左輝向我提出分手,到我們辦離婚,前后只有一個星期,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沒有像其它朋友一樣,繼續追問我細節,這讓我有些欣慰。
天空中突然開始飄起小雨,落在車玻璃上,星星點點,折射出路燈的光芒。
他回轉身坐正,摸出煙盒,點著了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車廂里頓時彌漫著香煙濃郁的氣味!澳翘,我跟在你身后離開機場,看到你站在那么多等出租的人中間,恍恍惚惚的樣子,我真的有一種沖動,很想讓你上我的車,送你一程。但我知道,兩個素不相識的人,這畢竟太唐突了?墒悄憬o我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之后很久,我只要坐飛機去北京,就會下意識地找找你!
我有點發懵,他為什么對我說這些?
“讓你的妹妹出了那樣的事,我心里總是有些歉疚,但是當我在醫院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有點高興,因為我看到你活得很好很努力。不過我沒想到,你居然對我完全沒有印象。”
他接連著深吸了幾口煙,然后用力把煙摁滅在煙灰缸:“其實我不是一個好領導,也是一個很孤僻的人,我很少與下屬或無關的人接觸,但是很奇怪,我居然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與你見這么多次的面?”他沉默了一下,突然向我伸出手:“以后,這樣的機會恐怕不太多了?傊M闵钤絹碓胶!
我完全糊涂了,機械地與他握了握手,說:“謝謝!
我拎著東西下了車,一回頭,他正看著我。我朝他揮了揮手,他轉過頭,一踩油門,車子肆無忌憚地越過雙黃線,調頭而去。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4
(十一)
當晚,我躺在床上,滿腦子回旋著他的那些話,還有他焦慮的表情,微笑的樣子,以及,他側身看著我,說起和我的初遇時,那仿佛有些迷惘的神態。我的心里,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些東西,一些陌生又堅硬的東西,橫亙在我心臟跳動的地方,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很久很久才合上眼睛。
早上當我站在鏡子前刷牙時,我突然發現我有了很明顯的眼袋,睡眠不足,或是老之已至?我含著牙刷長嘆一口氣。
鏡子中,鄒月披頭散發,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我身后,嚇得我猛地回頭,大叫:“你干嗎?”
“姐,昨天人事部打來電話,說公司決定,把我調到致林物流的財務部去工作!编u月低眉垂目,很憂郁地說。
“致林物流?在哪里?”我邊嘩啦啦漱口,邊問。
“在火車站那邊,不和總部在一起!
“沒說是什么原因嗎?”
“說是那邊缺一個主管出納,財務部推薦讓我過去。”
“這么說,你應該是升職啦?”我開始洗臉。心里暗想:林啟正動作可真快。
“是的!痹掚m這樣說,鄒月的話里可沒什么高興的意味。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伸直腰,用毛巾猛擦臉。
“我不知道……姐,你說他們是不是有意這樣安排?”
“哪個他們?有什么意?”我反問。
鄒月低下頭,沒有回答。我真看不慣她這種粘糊糊的模樣,一字一句地對她說:“鄒月,你要記住,不管你還在不在這個公司做事,你和林啟正都是無——關——的——人!
說完,我把毛巾掛回到毛巾桿上,返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我坐在化妝臺前,用手掌把收縮水“啪啪”地拍在臉上。突然覺得自己真是活學活用,“無關的人”——這是林啟正昨晚對我的定義,今天就被我用來教訓鄒月,確實,我們姐倆都需要時時刻刻擺正自己的位置。
九點,我到了辦公室,管內勤的小張喊住我!班u律師,這里有你的一個案卷,今早送來的!
我走過去,遞到手里的正是那搶劫案的案卷!笆莻什么樣的人送來的?”我忍不住問。
“一個年輕男的,矮矮胖胖的。”——當然不可能是林啟正,他怎么可能干這種事。
案卷也送來了,鄒月也要調離了,確實是沒什么機會再見了,我暗想。
走進辦公室,我抽出資料,準備寫上訴狀,發現資料上粘了一張**的易事貼,寫著:“我已與周院長打過電話,再次請他關注,你可直接與他聯系,他的電話是139********。林即日!弊謱懙煤芷。
字條沒有稱呼,落款也只有一個姓,林啟正做了他允諾的事,但卻顯得疏遠、陌生。想起昨晚他的笑容,我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林是誰。俊倍酝蝗幻俺鰝聲音。
我騰地一回神,發現高展旗不知何時已俯身在我身后,也盯著紙條在看。
我忙把紙條收好,故作鎮定地說:“一個朋友,拜托他為那個搶劫案子打打招呼。”
“什么人啊,挺有神通的嘛,介紹我認識認識,我手頭也有個殺人的案子要上訴!
“還不一定管用呢,我可不敢亂介紹!蔽覕[擺手。
“哎呀,死馬當作活馬醫嘛!我那個案子要是救回一條命,家屬答應酬謝二十萬呢。”
我很煩他,站起身來把他往門外推:“我的案子還不知該怎么辦呢,誰管你啊。你自己想辦法吧!
高展旗一邊退一邊繼續說:“只要你能幫到我的忙,二十萬我和你三七開……對半開……你七我三……都歸你?”
我只是一味地推他,把他推出門后,我反手想把門關上,誰知他又用手把門抵住,很嚴肅地問:“鄒雨,你這些天沒事吧?”
“我會有什么事?”我立馬否認。
“看你這幾天心神不寧,家里還好吧?你媽身體沒事吧?左輝沒有糾纏你吧?”他設想了很多可能。
“沒事!沒事!”我忙說,然后繼續關門。
他不屈不撓地伸出腦袋,“鄒雨,如果有什么事,別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邊。”
“高展旗!”我叫起來:“你別惡心我啦!”
他臉上顯出夸張的受傷的表情:“別人說謊話說一千遍都成了真理,為什么我的真心話說了一萬遍,你還是不相信呢?”
“我相信,我相信,但你現在別煩我!”我用手將他的腦袋推出門去,這才把門關上。
回到桌前,我將那張易事貼夾在了電話本里。
日子一天一天正常地過著。
鄒月猶豫再三,終于去了致林物流上班,她的桌上,林啟正那張面目模糊的照片也不見了蹤影。
我手頭的搶劫案,上訴到了省高院,我也手持材料,得到了周院長一個小時的親自接見,他還喊來了刑庭庭長,共同研究案情,基本達成共識。
我還是會去打球,會去那家小店吃魚頭火鍋,也有兩次,去了天一酒店請法官吃飯。但我沒有再遇見林啟正。只有一次,我站在離他們公司不遠的路邊等出租,看見他的車從我身邊呼嘯而過,牌照號全是6的黑色寶馬,后面照例跟著兩臺車,在擁擠的路上分外招搖。
我和他的世界,原本就不會有什么交集。
五月中旬,我拿到了高院的終審判決。法官部分采納了我的辯護意見,當事人被判死緩,這就意味著他與死神擦肩而過,只要服刑中表現好,十幾二十年后他將重獲自由。那對父母感激涕零,跪在高院門口中磕頭謝恩。我趕緊悄悄地走開了,不然也逃不了被跪拜的禮遇。
坐上出租車,我拿出手機,想給林啟正打個電話報喜?赊D念一想,他也許并不在意這件事的結果,甚至可能已經完全忘記了這碼事。為避免尷尬,我把電話撥到了助手的電話上,客氣地請他轉達謝意。助手客氣地應承了。
盡管我內心也有些企盼他會回個電話,問問詳情,但是并沒有任何回音,果然如此,這本就不是他需要關心的事。
又過了半個月,我們所的鄭主任被評為了全國百佳律師,這個頭銜頗花了些努力和金錢,也是我們所的喜事,所以當他啟程去北京領獎的那天,我和高展旗代表所里同仁去送他。目送他進入安檢口后,我們轉身離開,忽見主任的小情人從我們身邊偷偷溜過去,原來主任趁機帶著小秘私會。我和高展旗心領神會,相視而笑。
轉頭,忽見門口方向一群人涌過來,個個西裝革履,煞是醒目。然后,在人群中,我看見了林啟正,他著一身黑色的西裝,邊走邊與身旁的一位老者低聲交談。
看他迎面走過來,我心里閃過無數念頭。
和他打招呼?
算了,他根本沒看見我。
還是打個招呼吧?
還是算了吧,別打擾他和別人說話。
……
正在我猶豫時,他已走到我的面前,這時,他仿佛不經意間轉過頭,視線掃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逃不過,趕忙擠出笑容,“林總,你好!”
“你好!”他也微笑著點頭回復。招呼打完,兩人已擦肩而過。
有一段日子沒見,他似乎清瘦了些,在我面前又恢復了高高在上的陌生模樣。我的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高展旗捅捅我,興致勃勃地問:“誰。空l?”
我只好回答:“就是鄒月原來那個部門的林總!
“林總?就是那個林……林什么正?”
“嗯。”我也懶得幫他回憶,隨口答道。
他回頭又認真地看了看,嘆道:“真夠拽的!不過,這家伙確實長得人模狗樣!”
這叫什么形容詞,我橫了他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問我:“哎?你什么時候認識他的?前不久你不還托我打聽他嗎?”
“不算認識,點頭之交!蔽一乇苤攸c。
“這種人,得和他把關系搞好,要能在他們公司撈個法律顧問當當,一年就不用干別的活兒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停車場,高展旗最近從別人手里退了一臺二手的本田車,寶貝得不得了,我上車前,他還囑咐我:“別急著上,把腳下的沙子跺一下!
我懶得理他,直接坐進車里。
車子上了機場高速,他把音響開得很大,放著慢搖樂曲,腦袋還隨著音樂不停地擺動,車子也跟著在路上擺來擺去。這純屬晚上泡吧的后遺癥,我完全拿他沒辦法。
車子終于到了高速盡頭的收費站,我暗松了一口氣。突然高展旗大叫:“完了完了,前面有檢查的。”
我定睛一看,收費站出口遠確實站了許多**,我說:“你又沒犯什么事,緊張什么?”
“我的車是走私車,沒手續的。慘了慘了!
“你不是有牌照嗎?”
“那是借了朋友的,掛在上面!
高展旗左看右看,想找個地方開溜,可是四周沒有任何路口,他只好硬著頭皮住前開過去。果然,一個**走上來攔住車,敬了個禮,要看他的駕駛證和行駛證。高展旗先掏出駕駛證,妄想蒙混過關。這里只見另一個**走上來和檢查他的**耳語了兩句,然后,檢查他的**再次向他敬個禮:“同志,我們懷疑你的這臺車是走私車,請你下車,我們要把你的車扣走!
這可真慘了。高展旗急忙下車和**說好話,然后又到處猛打電話,想找到熟人打招呼。我也下了車站在車邊,一時也沒了主張,眼見**的拖車轟隆隆地開過來,馬上要拖車了。
這時,一輛黑色的車子急剎在了我身邊,帶起一陣灰塵,我忙用手捂住口鼻。
車窗搖下來,我發現車里是林啟正,他帶著一副墨鏡,端坐在駕駛位上,開口問我:“什么事?”
“我朋友的這臺車沒手續,**要扣車!蔽一卮。
他點點頭,然后說:“那你坐我的車回市區吧。”
“不行,我不能一個人走!蔽覔u搖頭。
“很好的朋友?”他又問。
“一個所里的同事!蔽艺f。
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然后對著電話里說:“你過來一下。”
只見跟在后面的車上下來了一個人,跑到他的車前。林啟正問我:“就是這臺車嗎?”
我點頭稱是。他對那個跟班低聲交代了兩句,跟班點點頭,走到旁邊去打電話去了。
林啟正轉頭對我說:“他會幫你的朋友處理,應該沒有什么大問題。要么你坐我的車先走?”
還沒等我回答,高展旗也走了過來,邊走還邊朝我喊:“鄒雨,幫我想點辦法。
我連忙對高展旗說:“林總在幫你出面呢,應該沒問題!
聽到這話,高展旗的眼睛都亮了,加快腳步走到林啟正的車前,點頭哈腰地感謝道:“林總,太感謝了,太感謝了,我叫高展旗,是鄒雨的同事,也是老同學,現在在同一所律師事務所工作,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勞的,你盡管發話!闭f著就遞上了名片。
林啟正接過名片,客氣地笑了笑:“沒關系,大家都是朋友。”
高展旗連忙點頭:“林總,太謝謝了。下次專程請您吃飯,您一定要賞光!
林啟正又客氣地點點頭,轉過來問我:“你怎么辦?”
我知道他是問我坐不坐他的車走,我想了想,說:“不用了,我還是和他一起走吧。謝謝你,林總!
高展旗又在旁邊說:“林總,下次一定要專程感謝您。”
林啟正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說:“小事一樁,不必太客氣。”說完搖上車窗,車子一轟油門,開出去很遠,又掀起一陣灰塵。
我連忙再次用手捂住嘴,高展旗卻在灰塵中感慨萬千:“寶馬750,好車!今天真是遇貴人!”
我轉身一看,那個助手也上車走了。我心里正納悶,不是說要幫我們處理嗎,怎么就走了呢。
突然聽見那邊的**高喊:“哎,那臺本田,走吧走吧,這次有領導打招呼,下次可別讓我再看見你!”
我和高展旗交換了一下眼神,擺平了,這個林啟正,真厲害!
兩人立馬鉆進車里,揚塵而去。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4
(十二)
第二天的上午,我外出辦事后回到事務所,發現高展旗已經用劫后余生的激情,把這段經歷在辦公室的每個人面前宣揚了一遍,當我走進所里,發現大家都用很景仰的眼神望著我,四五個年輕的女助理甚至跟著我進了辦公室,把我圍在了中間。
“鄒姐,林啟正是不是真的很帥?”“你怎么認識他的?”“他是不是真的沒有女朋友啊?”“下次帶我們認識認識他吧!”……小姑娘們嘰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我都不知從何答起。
“你們發什么神經?”我奇怪地問道!霸趺炊贾浪?”
“當然知道,他是城里最有名的鉆石王老五,英俊瀟灑,身家過億,有一次我一個記者朋友采訪過他,當場被他迷暈過去呢。”內勤小張說。
“對呀對呀,我的同學在他們公司里做事,說他們公司所有的女性都迷他迷得不得了,還有人為他自殺呢!”助理小陳在旁插嘴。
自殺!——我心里一驚,難道小月的事傳出去了?我忙問:“誰啊,為他自殺?死了沒有!
“好象沒有,那個女的想跳江,站在跨江大橋的欄桿邊,說要林啟正出面見她,110都出動了,女孩的父母啊、朋友啊都來了,怎么勸也不行,非要見姓林的。”小陳繪聲繪色地說起來。
“然后呢?他來了嗎?”大家問。
“沒有,那個人真是冷酷,他拒絕出面,而且還要別人轉告那個女孩,說她這么做很蠢。后來那個女孩真的跳下去了,被人撈上來送去醫院,不過好像沒死!
“怎么這么沒有愛心,去勸勸她有什么關系?”
“是啊,畢竟人家是喜歡他嘛,人命關天,真要是死了,他也會內疚?”
“可是如果他出面,救下來了,接下來怎么辦呢,林啟正也有他的考慮。”大家議論起來。
我的心放了下來,轉念一想,小月那件事,難怪林啟正無動于衷,原來已經不是第一次。
這時,小姑娘的注意力又回到我身上:“鄒姐,林啟正有多帥,形容一下吧!”
我想了想說:“長得是不錯,可也不至于說帥到不行,就那樣吧!五官比較端正!”
大家對我的回答顯然不滿意。
“高律師說,比他帥一點,能讓高律師承認別人比他帥,可不容易!毙堈f。
“那是因為林啟正幫了他的忙!蔽一卮稹
“鄒姐,你怎么認識林啟正的?介紹我們也認識一下吧?”“是啊,趁著他還沒對象,我們還有機會!薄班u姐,你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結婚?”……
我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兩手扶著桌面,用“潑冷水”的口吻對幾個花癡說:“妹妹們,我就大家的問題答復如下,第一,我和林啟正是普通朋友,見面不超過五次,他當不當我是朋友還不一定;第二,林啟正已經有了女朋友,現在在香港,今年可能就會結婚,所以你們已經沒什么機會;第三,不要做白日夢,考慮比較現實一點的對象,你們周圍未婚男青年就不少,比如高展旗之流!
小姑娘們頗為泄氣,耷著頭走了出去,小陳邊走還邊嘟囔:“高展旗?!他哪里看得上我們啊,他只看得上你。”
我真是沒話可說。這幫小女孩。
這時,高展旗從門口冒出了頭。
他走到我面前,用很神秘的口吻,說:“你猜我昨晚遇見了誰?”
“誰?本·拉登!”
“嘿,認真點!
“除了本·拉登,你遇見誰都不奇怪。”
高展旗見我不吃他這一套,只好自己招供:“我昨晚在酒吧里見到了——左——輝!”
這個答案真讓我覺得無聊,“見到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昨晚拖著我去吃夜宵,談了很久,兩個人都喝得暈乎乎的了!
“在學校里,你們倆就是酒色之徒!
“他跟我說,他沒和那個女的好了,兩個人早就分手了!
那真是可惜。我由衷地想。當初不要老婆,不要財產,不要尊嚴,拼了一切去追求的東西,最終卻沒有得到,確實可惜。
“他還請我做說客,說想和你重修舊好!备哒蛊旖K于說到重點。
我露出嘲諷的笑容。
高展旗馬上說:“我可沒答應他。”
“真好笑!蔽也幌朐僬f此事,換了個話題:“昨天那事,你還好意思到處宣揚,自己買臺沒手續的破車!
高展旗搖頭感嘆道:“我現在才知道趨炎附勢的好處,這個社會,我們焦頭爛額的事,別人一個電話就解決問題,而且還不用親自打!
我有些不悅:“你意思是說我趨炎附勢啰。”
“鄒雨,趨炎附勢在這里不是貶義詞,而是現實社會生存的一條法則,就像是一條生生不息的食物鏈,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往上一個食物層靠攏。林啟正那種人,如果真能趨上附上,那我們日子就好過多了!
“你也說得太玄乎,他不過是個做生意的人,一個部門經理!
“你還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是公司副總裁了,超過了他哥哥。而且他們的家族背景很復雜,縱橫軍、政、商界,所以生意才會做得這么大!备哒蛊鞕嗤卦u論!傲謫⒄巴緹o量!
我嘆了口氣:“唉……別人有錢有勢是別人的事,我們還是安心做平常人好了!
高展旗突然又問起那個問題:“你怎么認識他的,好象關系還不錯?”
“沒有啦,小月原來在他手底下做事嘛,只是認識而已。”我搪塞道。
“哦……過兩天幫我約他出來吃飯吧,謝謝他!
“他是什么人?我們約他,他不會出來的啦!
“試試看。我打聽過了,他們公司原來簽的那個法律顧問快到期了,也許我們可以爭取一下。”高展旗興致勃勃地說。
“再說再說!蔽一卮。
——副總裁……日子會更辛苦吧,我突然在心里想。和他雖然只有幾次相見,但總有些格外的熟悉和親切。只是,畢竟,都是些和他無關的人。
第二天是星期六,本來要去師大上課,但鄒天打來電話,說是要帶幾個朋友回來玩,我只好跟老師請了假,在家準備午飯。九點多鐘,我邀了小月一起去買菜,走到樓下,發現不遠處的一個工地人聲鼎沸,混亂不堪,走近一看,工地門口停著警車、救護車,還有記者的采訪車,里面起碼聚集了上百人,都仰著頭望向空中。
“姐,這是我們公司的樓盤呢。”小月在旁邊說,拉著我走了進去。
我順著大家的視線看過去,只見高高的樓頂邊似乎站著一個人,而且還在來回走動。
民工討薪、跳樓威脅?——我腦子里馬上浮現出這兩個詞。這時,一個女孩走過來和小月打招呼。
鄒月也和她打起招呼來,兩人聊了一會兒,鄒月回到我身邊:“她是總公司公關部的,她說樓上那個人原來是這個工地的民工,半年前干活時從樓上摔下來,殘廢了,現在要求公司賠他錢!
“那也不該找開發商,應該找施工單位!”
“大家都知道我們公司有錢唄!
“算了,我們走吧。”我拉著鄒月準備轉身。
鄒月似乎不愿意,硬著身子說:“姐,再看會兒嘛!
“有什么好看的,待會兒真的跳下來,多血腥啊,我們還得去買菜呢,鄒天他們就快過來了!
“再看會兒嘛!”鄒月堅持說。
我只好隨著她站在那里,又呆了五分鐘。遠遠看樓上,好象有些人爬了上去,在勸說那個意圖自殺者,我有很嚴重的恐高癥,看到別人在高處走來走去都會感到恐懼。我催促鄒月:“走啦走啦,你什么時候變得愛看熱鬧了,這有什么看頭,他絕對不會跳,只是威脅威脅而已!
見她還是不動,我扯著她的手往工地大門外走去。她很不情愿地跟在我后面。
沒走幾步,突然一臺車從大門口沖了進來,正剎在我們面前,牌照號碼全都是6的黑色寶馬。然后,林啟正從駕駛室的位置上走了下來?赡苁侵苣┑木壒,他穿著簡單的黑色T恤和藍色牛仔褲。
鄒月的手在我的手里顫抖起來,我突然明白她為什么非要留在這里看熱鬧。
林啟正徑直走到我們面前,看著我問:“你們怎么在這里?”
“我們路過,來看熱鬧!蔽一卮。
鄒月在旁邊低聲地喊了一聲:“林總。”
林啟正將眼光轉到她身上,點了點頭。
這時,忽啦啦圍上來一大群人,開始向他匯報情況,他隨著那些人向工地深處走去,隱隱聽見他果斷地說:“把現場的人清空……找施工方的老總過來……!
我轉頭看鄒月,她還在癡癡地望著林啟正的背影,看來這姑娘病還沒好。我用力扯扯她的手:“走吧,馬上要清場了。”
一路走到菜場,鄒月都是楞楞的,我也懶得理她,專心買自己的菜。當我正在魚攤前指揮魚販撈那條我看中的魚的時候,包里的手機開始唱歌。我估計是鄒天打來的,掏出手機接通后,直接放在了嘴邊,嘴里還在對魚販大聲嚷嚷:“就是那條魚,就是那條魚……”
“你在哪里?”電話里傳來似曾熟悉的聲音。
“我在外面,你哪位?”菜市場的嘈雜使我的音調提高了八度。
“我是林啟正。”
我嚇了一跳,趕忙轉過頭改用尊敬的口氣說:“林總,你好!”
聽到我這么說話,旁邊原本魂不守舍的鄒月瞪大了眼睛。
“你可不可以到工地這里來一下?”
“我?!”
“對,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那……那好吧,我就過來!
“需不需要派車來接你?”
“不用不用,我就在旁邊。”
掛了電話,我對鄒月說:“走,回去一趟!绷嘀,扯著她向市場外走去。魚販在后面高叫:“你的魚還要不要?”我這才想起那條魚,趕忙轉身付了錢,把魚拎在手里。
鄒月走在我身邊問:“姐,是誰的電話?我們去哪里?”
“林啟正,要我回工地去一下!
“他怎么知道你的電話?”鄒月極端疑惑地說,搶過我手里的手機,翻來電號碼:“這不是他的電話呀!”
“也許是拿別人的電話號碼打的!蔽姨氯。
“他怎么會認識你?”
“有一次遇到,朋友介紹的!
“是哪個朋友?”
“你不認識。”
說著我們就到了工地門口。林啟正的助手在門口等著,見我們過來,趕忙示意看門的人打開了大門,然后把我們帶到了林啟正身邊。林啟正正在和幾個領導模樣的**討論著什么,助手走過去對他示意了一下,他轉身走到我面前,很鄭重地對我說:“有件事希望你能幫一下忙!
“什么事?”
“你帶律師證了嗎?”
“在我包里!
“現在樓上那個人提出要見律師,如果調別的律師的話,起碼還要等二十分鐘,但是那個人情緒很激動,隨時可能采取過激行為,所以我們急需有位律師上去和他談一談!彼椭^盯著我,誠懇地問:“你是我知道的離這里最近的律師,你可以去嗎?”
這可真是將了我的軍,我抬頭看看那棟樓,大概在三十層高,人在上面,就只剩下一個小黑點,光是看著都讓我發暈。我問他:“可以在電話里談嗎?”
他搖頭:“不可能,見面才有誠意!
我又看了看那樓頂,實在是沒有勇氣,只好不好意思地說:“我有點恐高,我怕我上去會說不好!
他暗忖了幾秒,問:“能不能克服一下?旁邊還有很多人,不是只有你一個!
我看著他,羞愧地搖搖頭:“我怕自己一緊張,反而會誤事!
“那就算了吧,謝謝你。”他有點失望,轉身走了回去,對助手說:“你再催催陳律師!敝只卮鹫f:“已經在路上了,還要一刻鐘!
我和鄒月站在那邊,一時不知是否該悄悄離開。
這時,聽見**的步話機里傳出焦急的聲音:“律師來了沒有?律師來了沒有?他很激動,已經站在屋頂邊上了!”
下面的領導對著步話機回話:“再等一下,就快到了!比缓髮ε赃叺娜苏f:“讓消防隊做好接人的準備!”
一個站在我們旁邊的人悄悄地說:“有什么好接的,那么高摔下來,氣囊有屁用,早就成肉餅了!
我看看林啟正,他半坐在一張桌子上,微皺著眉頭,手里的手機又在不停的打開、關上?礃幼舆@是他焦慮時的習慣動作。
鄒月在我旁邊問:“姐,你認不認識住在這附近的律師啊?”
我仔細想了想,對她搖搖頭
突然,樓下的人發出驚叫,大家都向樓頂望去,只見那個人似乎在樓的邊緣來回地走動,還把一些磚瓦扔了下來,隱約聽見他在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要見律師!我要打官司!我要見律師!我要打官司!”
只聽見步話機里的人在大聲說:“他情緒很激動,我們無法靠近他,無法靠近他!”
“盡量拖延,轉移他的注意力!
我心一橫,把手里的菜交給小月,走到林啟正面前說:“我上去試試。如果到了樓頂,我可以堅持住,我就跟他談!
林啟正立刻站起來,說:“好!我陪你上去!”
周圍有幾個人馬上表示反對:“林總,你還是不用上去了吧,就在下面坐鎮指揮。上面危險!”
他對那些人擺擺手,轉頭對我說:“跟我來!”
我隨著他穿過磚石和黃土堆,上了一部施工電梯。施工電梯就架在幾根鋼架中間,四面都是用銹跡斑斑的鐵絲網勉強攔住。電梯啟動時,猛地一震,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我嚇得趕緊抓住旁邊的鐵架。
林啟正望著我說:“別緊張,很安全!
我點點頭。看著地面漸漸遠離,我的心開始緊縮,手心在不停地出汗,根本說不出話來。
到了樓頂,電梯又以極大的聲響猛地停住。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這時,林啟輕輕拍拍我的肩說,“別往下看,跟我走!闭f完先出了電梯,我也只好戰戰兢兢地跟著他下了電梯,沒走兩步,一個**迎了上來,急促地問:“林總,這是律師嗎?”
我緊張地答不出話來,林啟正在旁邊回答:“是的!
“快上快上,我們已經控制不住了!”他催促道。
林啟正低頭問我:“怎么樣,你可以嗎?”
我鎮定了一下情緒,問:“人……人……在哪里?”
**用步話機向上指了指:“在樓頂上,跟我來!
我們跟著他穿過整個樓面,突然發現,要上到樓頂的話,還得沿著一個木板橋爬上去,而那個木板橋幾乎完全懸在半空中。
我不敢走了,僵在了那里。林啟正一直站在我旁邊,他沒有說什么,似乎在等我做決定。
**走了兩步,見我們沒跟上來,又返身走了回來:“怎么啦?上去就到了,快點快點。”
我還是不敢走。**拉住我的手,用力地把我往上拽,一邊拽一邊說:“膽子這么小,怎么當律師?!你這是去救命呢,還不快點!”
我就這么被他生生拽上了樓頂,然后看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正在樓頂的邊緣來回走動和叫罵,有十幾個**和民工模樣的人站在離他約20米的地方,不停地勸他,而他只是大聲說:“除了律師誰都不準過來!我要見律師,你們不讓我見律師,是剝奪我的**,是要逼死我。我的律師怎么還沒來?”
**大聲對那個年輕人說:“別急別急,小劉,你的律師來了!”然后低聲對我說:“你只要想辦法把他引到中間一點的地方,我們就可以采取行動,把他控制住。”
所有的人都回頭看著我,樓房剛剛封頂,四周毫無遮擋,也看不到任何建筑物,風吹得人搖搖晃晃,仿佛浮在半空中。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腦中一片空白,腳下像是踩著棉花,完全落不到實地。
但是事已至此,我知道沒有退路了,只好深吸一口氣,高一腳淺一腳向那個年輕人走去。
走到離她大約十米遠的地方,我停下來!澳愫,我叫鄒雨,我是律師!蔽业穆曇纛澏吨,但我努力自己看上去鎮定自若。
年輕人看著我,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騙我,你這么年輕一個女的,怎么是律師?“
我想從包里翻出律師證來給他,可是手抖得太厲害,我竟打不開包的拉鏈。這時,突然從我身后伸出一只手,接過我的包,打開了拉鏈。我返頭一看,是林啟正。看到他,我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把手伸進包里,拿出了律師證。
“那個男的,別過來!”年輕人突然叫道。林啟正退了下去。
我把律師證舉起來,年輕人說:“你送過來,我要看是不是真的!”
我往他身邊走了幾步,遠遠地把證遞給他,希望能引他走近一些。
“你送過來!彼簧衔业漠敗
我又往前走了兩小步,勉強把證遞到了他手里。他拿過證,仔細看了看。
我站的地方離樓的邊緣不足兩米,甚至能看見樓下桔紅色的氣囊。我感到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呼吸急促而無力。
“鄒律師,你要幫我打贏這場官司啊?”年輕人終于相信了我。
“我還不清楚你的情況,你能和我說一說嗎?我一定會幫你!”我盡量保持著冷靜。
他開始語無倫次地說自己的經歷,我其實根本沒聽清他說什么,我有大腦有一大半在恐懼中失效了。但我盯著他的眼睛,好像我聽懂了他的每一句話。等他說到差不多的時候,我打斷了他,我說:“你的案子很有希望,第一,你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是在工作中受傷的,第二,你的傷情已構成殘疾,這也有醫院的證明,但是你現在缺的就是工傷鑒定,如果沒有工傷鑒定,就不好計算賠償數額。”
“我沒有錢做工傷鑒定!我一分錢也沒有了!”年輕人悲傷地說。
“沒關系,錢不多,我可以借給你,我可以免費幫你打官司!蔽野参克。
“包工頭不會給我賠錢,他說不管我告到哪里,都沒用!彼_始哭泣,但他的憤怒在消退。
我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可能,如果法院判了多少錢,他就得拿多少錢,不然法院可以強制執行!
年輕人的布滿淚水的臉上現出希望。我繼續說:“小劉,聽姐姐一句話。人活著才有希望,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边@話雖然老套,但是管用。他的哭泣聲微弱下來。
我向他伸出手,他猶豫了一下,向我走了過來,剛走過來兩步,后面的人就蜂擁而上,馬上把他走了。
此時,我殘余的勇氣完全崩潰,腿一軟,蹲坐在地上。
有一個人走到了我身邊,我看見了藍色牛仔褲,我知道是他,他把手伸向我,對我說:“你干得不錯,走吧!”
我抬起頭,他高高地站著,俯身看著我,陽光從他的身后射下來,很耀眼,我看不清他的臉,我帶著哭腔對他說:“我害怕,我不敢走。”
他蹲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很溫柔,他輕輕握住我的手,說:“鄒雨,沒關系,你哪里都不要看,你就看著我,跟我走!
他的手一用力,我跟著他站了起來。他就那樣一手拿著我的包,一手牽著我,向樓下走去。他走得很慢,走兩步就會回頭看我一眼,我乖乖地看著他的背,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了那個樓頂。把我帶上電梯后,他回過身面對我,手一直沒有松開。因為人很多,我們隔得很近,我的眼睛正好看見他T恤胸口上的商標,一串Z開頭的字母,然后我再次聞見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樹林里的味道。
電梯開始啟動,咣當當地響著往下一沉。我又禁不住大叫一聲。林啟正輕輕地笑了起來,低頭對我說:“把眼淚擦一下吧!
我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滿臉都是淚水,趕緊抬手把臉抹干凈。
“咚”地一下,電梯重重砸在了一樓地面。我們倆幾乎同時松開了手,他把包遞給我,說:“你的指甲該剪了!蔽业皖^看他的手,修長的手上面有幾個明顯的掐痕,我太用力了。
我走出電梯,終于踏上了實地。
鄒月迎上來,站在我面前。林啟正在我身后說:“我派車送你們回去!
我忙轉身說:“不用,就在前面,拐彎就到了,不用送!
當我面對他時,我發現他又變回了威嚴的樣子,他點點頭說:“好吧,今天辛苦你了,鄒律師!比缓筠D身離開。
我和鄒月向工地外走去,林的助手追上來,遞給我一個信封。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笑著說:“誤餐費,林總交待的!
我連忙推辭,但他堅持放在我手里,并解釋:“今天每個來處理事故的人都有,你更應該有,鄒律師!蔽抑缓媒邮芰。
走到工地門口,突然后面響起喇叭聲,我們回頭避讓,身后一長串車陸續開了出來,林啟正的車在第三部,只見他關著車窗,戴著墨鏡,面無表情地經過我們身邊。
回家的路上,鄒月拎著菜,一直沖在前面。
我余悸未驚,實在是趕不上她。等我進了家門,她已經沖進房間關上了門。
我隱隱知道她發火的原因,不外乎是因為姓林的。真是何苦?
但是中午的午宴看樣子是不可能了。我打電話給鄒天,他正在來的路上,我讓他把朋友帶到外面去吃。鄒天很失望,問為什么,我簡單地回答了一句:“小月又在發神經了!编u天立馬明白,答應著掛斷了電話。
我剛把電話放好,鄒月“呯”地把門打開,用尖利的嗓門對我叫道:“誰發神經?誰發神經?”
我懶得理她,起身向房里走去。她跟在我后面,繼續追問:“鄒雨,你和林總到底是什么關系?”
我回頭,用很輕蔑的口吻對她說:“什么關系?愛人關系!怎么樣?”
她快瘋了,拿起手邊的一個相架就準備扔過來,我用手指著她,嚴厲地說:“你扔一個試試看?!”
她被我吼住了,手僵在半空中,眼淚開始奔涌而出?吹剿臉幼,我又有些不忍:“鄒月,你怎么還是想不開呢?林啟正他是什么人,如果你欣賞他,你就遠遠地欣賞,不就結了,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做些不可能的夢呢?”
“你為什么認識他?”她還在堅持這個問題。
“說實話,為了你,我去見過他,所以才會認識他!
“你和他說什么了?你讓他把我調走?”
“不,何止是調走,我希望他辭退你!”
“你為什么這么干?”
“那我應該怎么干,請他娶你?請他愛上你?”我不由提高了聲調。“你知道林啟正怎么對我說的,他說他從來沒有給過你任何回應或鼓勵,那意思就是說,你完全是自作多情!”
看得出,我的話讓鄒月很難受,她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我并不想這樣傷害她,但也許只能“惡疾下猛藥”。
她轉身向房間走去,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質問我:“你和他不熟,那他為什么牽你的手,幫你拿包,還那樣……那樣看著你笑?”
我愣住了,被她看見了?但我馬上回過神來,大聲反駁道:“我恐高,我不敢走,他牽一下手有什么關系?我幫了他這么大的忙,他幫我拿一下包有什么關系?你簡直是神經過敏!”我有意忽略了笑的問題。
我的氣勢壓倒了她,雖然她有些不服,但還是轉身回房去了。
我全身乏力,把自己扔在床上,不一會兒,竟沉沉睡去。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5
(十三)
第二天,周日,我一早就搭車到師大上課。
下午講的是審計法,太多數字,完全不知所云,搶過同學的電腦打游戲。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悅耳的鈴聲,馬上驚醒了幾位同學的瞌睡,引來老師仇恨的目光。糟了,我忘了調到震動檔。我趕忙把手機掛斷,先讓這音樂停下來,一翻未接來電,居然是林啟正。我正準備給他發條短信,他的電話又進來了。我只好接通電話,把頭鉆到桌子下,盡量壓低聲音說:“喂!
“是我,林啟正。”
“我知道,林總,有事嗎?”
“你還在睡覺?”
“沒有,我在師大上課!
“上課?什么課?”
“法學碩士!
“那下課后見個面吧,我來接你,你在哪里上課?”
“對不起,我晚上已經約了同學和老師一起吃飯!蔽艺f的是實話,晚上確實有飯局。
“我來接你,到時再說!彼耆焕頃业耐妻o,把電話掛了。
我直起腰來,趴在課桌上想來想去,又記起昨天小月忌恨的眼神,我決定還是不要和他見面的好,走得太近沒什么好處。我發了條短信給他:“林總,確實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約好了幾個同學和老師,事關我能否畢業,我必須參加。改天有機會再見面吧!
短信發過去后,沒有回應,又發了一次,還是沒有回應。我想他恐怕是生氣了,副總裁約見面,還會碰壁,確實會讓人惱火。
下課后,我和同學陸陸續續走出教學樓,我和幾個約著一道去吃飯的同學走得靠后,大家邊走邊議論著去哪吃,還沒拐出教學樓門口,就聽見前面的同學在怪叫:
“這是誰的車啊,真牛,教學區都能進來!”
“寶馬!66666!”
“校長的車吧?”
天啊!寶馬?66666?這不是那個姓林的嘛!
我趕忙往外一竄,果真是林啟正的車擺在教學樓的正門口,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他坐在車里。
我趕忙走過去,駕駛座旁邊的車窗降了下來,他帶著墨鏡,看似面無表情。我很抱歉地說:“林總,您怎么過來了?”
“嗯。”他簡單地應了一聲。
“可是我這邊約好了別人,實在不好意思。”
他沒有說話,雖然隔著墨鏡,但我仍感到他的不滿。這樣僵持了幾秒種,我投降了,畢竟他已經到了這里。
我只好轉過身去,和那幾個同學賠不是。同學們都用曖昧的眼神看著我,一個男同學開玩笑說:“鄒雨,你可真是重色輕友啊!绷硪粋女同學馬上在旁邊說:“如果有男人開著寶馬來接我,我也不會和你們吃飯。”
我尷尬地笑著,回到車旁,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林啟正發動車,向校門口駛去。只聽見同學在車旁發出口哨聲。
“我們去哪里?”我問。
“我還欠你一頓飯,今天晚上有時間!彼喍痰鼗卮稹
我看看車后,奇怪地問:“那兩臺車呢?”
“我放了他們的假。”
車行到校門口,突然站出一些人,把車攔住了。一個領導模樣的人笑瞇瞇地走到車旁,彎下腰對他打招呼:“林總,不好意思,沒有來迎接您,我剛剛才知道您過來了!
林啟正也沒有下車的意思,端坐在車上說:“沒關系,我就是接一個朋友!
“那您既然來了,就在這里吃餐便飯吧?”
“不了,我還有事,改天吧!
“好!好!好!那說好了,下次您一定賞光!”
林啟正點頭稱好。那行人這才閃開。車子開出了校門。
“是誰?”我回頭望望那群人。
“師大的校長,你不認識嗎?”
“我哪有機會和他認識啊?”
“如果想認識,我可以介紹!
“算了吧!蔽覕[擺手,可是,堂堂的師大校長對他如此畢恭畢敬,真讓人奇怪,我又問:“師大是不是欠你的錢?”
“沒有,反過來,是我欠師大的錢!彼卮。
“?”我更奇怪了。
“我們答應捐個新的圖書館給師大,不過還沒最終敲定!彼p描淡寫的說。
原來如此。他接著說:“所以,今天你和我去吃飯,對你能否畢業也可以起決定性作用!
“那當然。”我點頭:“或者我還可以要求直升博士!
他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沒有接話。
車子開進一個高檔住宅區后停了下來。他熄了火,摘下墨鏡,對我說:“到了。”
我跟著他下車,環顧四周,沒看見有什么飯館的招牌。難不成——他打什么歪腦筋,把我帶到家里來了?他往電梯間走去,我猶猶疑疑跟在后面,設想著如果他把我帶進房間,我是轉身就跑,還是嚴詞拒絕,或者裝聾作啞……
電梯上行到25樓,停了下來,而我的考慮還沒得出最好的方案。他走到2504的門口,按響了門鈴。
門馬上打開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露出臉來,很熱情地招呼:“林總,里面請。”他點點頭,走了進去。
我跟著他走進房間。發現原來里面是一個小型的家庭餐館。房間不大,但是布置得干凈雅致,客廳里擺了兩張桌子,已經坐了兩對年輕男女,而且他們都認識林啟正,起身向他打招呼。
姑娘把我們領進了最里面的一個小房間,房間里擺放著胡桃木色的餐桌和餐椅,布置著許多綠色植物,旁邊的落地窗,能清楚地看見夕陽下的街景和江對面蜿蜒的山脈。我發出輕輕的感嘆:“真美!”
倆人坐下后,姑娘問:“林總,還是一杯冰水嗎?”
林啟正點頭稱是。姑娘又問我:“那您呢?”
“我來杯茶就好了。”
“您要什么茶?紅茶、綠茶、烏龍茶還是普洱茶?”
“綠茶!
“您要什么綠茶?龍井、毛峰、碧羅春、毛尖、云霧、雨花?”
“龍井吧!蔽译S口答了一個。
“那您是要明前龍井、雨前龍井、三春龍井還是回春龍井?”
我快暈了,瞪眼看著那個姑娘,鄭重其事地說:“麻煩你找到離杯子最近的那個茶葉筒,隨便扔幾片進去就可以了。”
姑娘也看著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林啟正在旁邊解圍:“就喝明前吧。”姑娘這才退了下去。
“什么是明前?”我問。
“明前就是清明前的龍井茶,應該算是特級吧。”
“這里也太講究了。”我抱怨。
“你上次說要找城里最貴的餐廳,這里應該算是。貴就有貴的排場。
“這種地方,沒有熟人帶,誰能找得到?”
“這里只接受預約,往來的都是那些熟客!
“非富即貴?”我接口說。
“可以這樣講。”他很坦率地承認。
這時傳來敲門聲,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推門走了進來,熟絡地和他攀談起來:“林總,有段時間沒來啦,是不是很忙啊?”
“對,最近事情比較多。”
“前幾天,我們來了上好的安格斯牛肉,我打電話給你的助手,他說你出國去了。”
“沒有,是到香港去了幾天。”——香港?和女朋友見面?我在旁暗想。
“今天吃什么?西餐還是中餐?”
“今天鄒小姐是主角,你還是征求她的意見吧?”那個男人馬上將臉轉向我。
我趕忙擺手:“別問我,林總,你決定就好了!蔽疑伦约郝牪欢,又出糗。
林啟正解釋說:“不會讓你再做選擇題,你只決定是中餐還是西餐就可以了。什么菜式都是由廚師決定的!
聽他這樣說,我才敢回答:“那就中餐好了。”
那男人問:“小姐是喜歡口味輕淡一點,還是重一點呢!
“重一點吧!
“有沒有什么忌口的菜呢?”
“沒有”
“好的,請稍等!蹦腥送肆讼氯。這時,姑娘也將冰水和茶送到了我們面前。
房間里突然變得很安靜,我啜著茶,他也在喝水。我偷眼看他,今天是白色的T恤和藏藍色的棉質長褲,就像是個普通的英俊的公司白領,只是眉宇間多了一點沉穩。
他今天約我出來干什么呢?真的是為了請我吃頓飯?他為什么要請我吃飯呢?不是已經有這么久沒有過聯絡了嗎?我心里總在想著這些問題。
而且,兩個半熟不熟的異性吃飯是很微妙的活兒,既不能冷場,又不能過分熱絡,兩人中得有一個為主來制造話題、調節氣氛?此臉幼,恐怕從來都是別人找他匯報工作,沒有這種經驗,我只好擔當重任。“剛才那個男人是不是也欠你的錢?”我故意調侃。
沒想到他回答:“是的。”
“真的?我猜對了?”我很驚訝,其實我是隨口瞎說。
“他曾經是一家大酒店的廚師長,前兩年因為**,輸光了所有身家,也被酒店開除了。我借錢給他開了這家店。”
“那你是這里的股東?”
“不需要,我只要求,當我想來吃飯的時候,這間房間是我的!
有錢真瀟灑!我暗嘆。
他似乎發現我的感慨,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別人的交往,都有錢的味道!
“是啊,多好!金錢社會嘛!”
他又笑笑,沒有回答。
菜很快就上齊了,四菜一湯,每樣菜都精致考究,特別是盛菜用的瓷器和飯碗,異常晶瑩剔透。
他端起紅酒,很鄭重地對我舉杯:“首先,請允許我對你表示感謝,昨天你勇氣可嘉,而且幫了我們公司的大忙!
我也連忙舉杯與他輕碰了一下,兩人各自小啜了一口。我放下杯子說:“其實完全不關你們開發商的事,應該是由施工方負責。”
“但是誰也不希望還沒有正式開售的樓盤,就多了一個跳樓的冤魂。”
我點頭:“那也是,不過,你已經感謝過我啦。昨天的那個信封里足有兩千大鈔,你真是出手大方!
聽到我這話,他俯身向前,誠懇地說:“其實,昨天你上樓前,如果向我開價二十萬,我都可能答應!
我瞪著他,心里暗悔不迭。他有些得意地笑了,接著又對我說:“不過,如果你拿了我的錢,我會讓你自己爬上去,再自己爬下來!
我叫道:“如果這樣,昨天掉下來的就會是兩個人!
兩人都呵呵地笑出了聲,端起酒杯,又碰了一下。
我喜歡看他笑,我喜歡看他因為我說的話而笑,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完全沒有了倨傲冷漠的表情,沒有了距離和防線。
我隨口問他:“當萬人迷的感覺怎么樣?”
“什么?”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有人愿意為你去死,是不是很讓人得意?”我干脆說得更直白一些。
“不,我很討厭這樣。但是我的生活中,總有人為了這樣或那樣的事,以死相逼,其實我很無可奈何!
“對,我知道鄒月不是第一個!
“鄒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我確實不知道對于這些小女孩該怎么處理。”
“我最近發現,你簡直是所有未婚少女的夢想。”
“是嗎?那又怎么樣?我還不是一樣過我自己的生活!
我打趣著說:“在我看來,你簡直生活在一群女色狼中間,你會不會遇到性騷擾?”
他想了想說:“不會,因為她們都想嫁給我,所以不會輕舉妄動。”
兩人又笑了起來。
這是一餐美味又愉快的晚餐,當小姑娘撤走餐具,送上水果和甜品的時候,我已經撐得坐不住了,干脆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
“不恐高了嗎?”他坐在桌前問我。
“有東西擋著我就不怕!蔽倚χ卮。
我將頭抵在玻璃窗上,欣賞著窗外的夜景,馬路上車燈與路燈交相輝映,流光溢彩。
然后,我聞到了淡淡的香味,樹林的味道,我知道是他站在了我身后。我輕輕地說:“你看,晚上的城市,真好看!
“你為什么不問我今天為什么要見你?”他在我身后問。
“為了請我吃飯啊!”我回答。
“為什么請你吃飯?”
“因為我昨天幫了你的大忙,又沒有敲詐你!蔽矣猛嫘Φ目跉饣卮,但他的呼吸,就在我的頸后,我有了一種別樣的情懷。
“那么多人都幫了我的忙,為什么我只請你呢?”
“因為……因為……”我一時想不出答案。
“因為……”他接過我的話,“因為我想見你。”
他把手輕輕按在我的肩上,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他真的如此迷人,我竟然完全沒有反感。他的嘴貼在我的耳后,低聲溫柔地說:“為什么總讓我看見你驚慌失措、淚流滿面的樣子?我可以為你做什么,讓你能破涕為笑?”
我的心跳得很快,我的臉泛著潮紅,我一動也不敢動,只感到他的氣息,輕輕地吹在我的耳垂上。
然后,他開始輕輕地吻我的脖頸,慢慢地將我扳過來。他的臉貼得離我如此之近。他的身體漸漸將我壓在了落地窗上。我看見他低垂的濃密的睫毛,挺直的鼻子,不為別的,不為他的金錢和權勢,只為他俊美的臉,就足以讓我迷失。
但是,剎那間我的理智馬上重歸大腦,我推開了他,我走到桌前,我拎上包,我出門,我上電梯,然后我打了個的飛奔而去。
他沒有追上來,他也沒有打我的電話,那只是一剎那的意亂情迷,我想,我和他都應該慶幸結局沒有變得不可收拾。
那一夜,我在家看電視看到深夜。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5
(十四)
經過一夜的反省,我得出結論,我得好好經營一下自己的感情生活了,昨晚之所以會發生那樣的事,關鍵在于本人感情生活太過饑渴,與異性斷絕往來太久,以至于免疫力下降,在林啟正那個本就殺傷力極強的男人面前,表現得過于輕浮隨意,以致于他以為我是那種沒有什么原則的女人,所以,我也該重新出發,談個戀愛了,我才28歲,還能趕上花容月貌的尾巴,找個公務員、大學講師、人民法官司什么的,完全有可能。既不能因為左輝的水性楊花而喪失信心,也不能因為林啟正的酒后胡言而迷失方向!對!鄒雨,相信自己!——我在亢奮的激情中漸漸睡去。
早上,刺眼的陽光將我喚醒,看看鐘,已經八點半了。
鄒月已經將早點買好放在了桌上,她真是個好孩子,我突然間對她產生了內疚。
等我收拾妥當,準備出門時,手機響起了短信提示音。短信是高展旗發的:“上午九點,全所成員會議,歡迎主任載譽歸來!
時間很緊張,我蹬蹬蹬地向路邊跑去。突然一臺嶄新的白色本田緩緩駛到我身邊,有人喊我的名字。我低頭往車里一瞧,是左輝!這家伙,混得不錯,買車啦。
“干嘛?”看到他我就沒好氣。
“老趙昨天打電話給我,他和小三這兩天會到這邊來出差,想約我們幾個聚一下!彼f的兩人都是我們的同學。
“見面沒問題!蔽艺f:“你請你的,我請我的!闭f完我繼續往前走去,
聽到我這話,左輝把車停住,下車追著我走過來!班u雨,別這樣。都是好久不見的同學,在一起聚一聚嘛,何必搞得這么復雜。”
“不是我搞得復雜,是本來就復雜!蔽夷_步不停。
“我們總還是朋友吧?”
“你當我是朋友好啦,我可沒這想法。”我攔住一輛的士,上車離去,余光看見左輝追到了路邊,楞楞地站在那里。他是我大學里的高我一屆的師兄,在食堂簡陋的舞會上與我一見鐘情,請我在學校后巷看了兩次錄相,吃了三次飯,就順利確定了戀愛關系。實踐證明,正因為男人追女人花的成本太小,所以放棄時也毫不足惜。我永遠記得他跪在我的腳邊,痛哭流涕地求我放他一條生路的樣子,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
到了所里,大家都已齊聚一堂,鄭主任意氣風發、紅光滿面地坐在上座,一個金晃晃的獎牌豎在他身旁,與他半禿的頭頂交相輝映。我照例坐在高展旗旁邊的位置上,高展旗低頭對我說:“看樣子北京之行十分愉快!蔽覀儌z又想起那個從我們身邊溜過去的小秘,相視會心一笑。
歡迎儀式十分冗長,鄭主任幾乎將會議上所有的領導講話全部照念了一遍。我實在擔心他會連一百位獲獎的律師名單都要念出來,趕緊選了一個空檔大聲宣布:“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再次對鄭主任的獲獎表示祝賀!
全會議室掌聲雷動,大家都對我投以感激的眼神。
鄭主任見狀,也只好結束了此項議程!爸x謝大家,下面,請合伙人留下開會,其它同志可以去工作了。”
小姑娘、小伙子們作鳥獸散,只留下我們幾巨頭。
鄭主任道:“今天一早,高律師向我匯報了一個信息,我覺得很重要,對我們所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下面請高律師向大家介紹一下!
什么好事?我好奇地盯著高展旗,看他能有什么新花樣。
高展旗清清喉嚨后說:“是這樣的。我打聽到一個情況,致林公司的法律顧問原來是高誠所,每年的顧問費高達50萬,訴訟案件還另行按標準收費,年收入可以近百萬。高誠所與致林的合同于今年六月底到期,由于高誠所的主任涉嫌一起行賄非法行為案,已經被正式逮捕,所以今年致林公司鐵定要換法律顧問!
我的頭在發暈,最近這個致林公司簡直無處不在。
高展旗繼續說:“而且今年選法律顧問采取的是內部競標,由董事推薦律師事務所,統一考察后,再由董事會集體投票決定。根據致林公司列出的推薦標準,我們所完全符合條件,現在關鍵是要找一位董事出面推薦我們所參與競標。不過,我知道,我們所里有一位律師與致林公司的林副總裁有著較好的私人關系……”說著他微笑著回頭看我。
我的眩暈在升級,經過昨晚的事,我實在無法想象再與林啟正有什么瓜葛。
所有的人也都明白了,把目光投向我。鄭主任發話:“小鄒,你就和那個副總裁聯系一下,介紹介紹我們所的實力,爭取得到他的支持!
“其實高展旗誤會了,我和林啟正并不熟,我沒有他的聯系方式。”我作著無力的辯白。
“電話我有,我打聽到了!”高展旗忙說。我白了他一眼。
“不管熟不熟,小鄒你還是試一下,我相信你的能力?傊灰e過了這個機會。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里。”鄭主任說完,率先起身,捧著金晃晃的獎牌走了。
高展旗跟在我后面,屁顛屁顛地進了我的辦公室,拿著手機調出個號碼:“來吧,來吧,打一個,截止日期快到了。”
我兇巴巴地回他:“我不打,要打你自己打,你又不是沒見過他,他還幫了你的忙!
“那還不是看你的面子!
“反正我不會打,現在又不是沒業務做。誰知道那種公司干些什么,到時候搞不好也被關進去!
“只提一下就行了,看看他的反應,又不要你出賣色相,何必這么緊張!”說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按響我桌上的電話的免提,然后開始撥號碼。我一瞄號碼,是林啟正助手的電話。響了兩聲后,傳出了“喂”的聲音。
高展旗很緊張,“通了,通了!卑言捦擦嗥饋砣谖沂掷铩
我逃不過,只好對著電話也“喂”了一聲。
“請問是哪位?”
“請問林總在不在?”我想蒙混過關,不打算暴露自己,所以沒有自報家門。
“鄒律師,你好,林總在開例會!睉K,被他識破。
“哦,好的好的。”
“你有事嗎,林總散會后,我馬上請他打給你!敝终f話很客氣很熱情,仿佛……仿佛知道了什么?我的臉紅了,忙說:“不用不用,沒事,你不用告訴他我打電話找他,我會再和他聯系。”說完,我馬上掛斷了電話。
高展旗坐在我對面,看著我的表情有點微妙。然后他問:“怎么,不是他?”
“不是,他出差去了,下個月才回來!蔽蚁拐f。
“那好吧,我再想辦法。”高展旗出人意料地沒有和我啰嗦,起身離開了。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我一看,竟是林啟正的手機號碼。助手還是告訴了他我曾經致電。
我沒有勇氣接,雙眼直盯著那個號碼,任由鈴聲在狹小的空間里爆響。
鈴聲響了數聲后,停止了,我長吁一口氣。
突然,我的手機又開始唱歌,我一驚,馬上把手機從包里掏出來,居然又是他的號碼。
我真的不能接,該和他說什么呢,在昨晚那樣尷尬的分別之后,我又哪來的立場要求他推薦我們所去競爭法律顧問呢?
而且,我真正害怕的,是他會像其他的男人一樣,用很誠懇的態度說:“對不起,昨晚我喝多了!薄镁凭⒁磺星耙蚝蠊,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最讓女人無地自容的理由,言下之意,你只是在不適當的時間出現了而已,僅此而已。
手機在我手里震動,發出歡快的聲音。我數著秒,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七秒。第七秒鐘,鈴聲戛然而止,他的等待,他的耐心,也就是七秒罷了。
當天下午,我坐飛機去了北京,一家顧問單位一直等我安排時間,對他們的員工進行法律知識培訓,這讓我有了暫時離開的充足理由。
我沒有在機場遇見任何人,我的手機上,也沒有再出現林啟正的號碼。他如此聰明,又怎么會猜不到我的心思。
讓所有的事情就此結束,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5
十五)
我在北京耽擱了近一個星期,其實培訓一天就結束了,但顧問單位有房間,我也樂得在首都四處閑逛。其間,高展旗曾給我打過電話,告知同學來訪,我身在遠方,正好避免了與左輝等人的正面接觸,終于不需要看見老同學用同情的眼光向我致敬。實際上,不論我表面上是如何的強硬,也不可能對失敗的婚姻毫不在意。丈夫的背叛,會讓人對一切承諾產生懷疑,對一切愛情心存忐忑。
我的住處旁邊有一個小茶室,有幾個下午,我坐在里面發呆。路過的人形形色色,表情不一,讓人遐想。有一天,一臺黑色的寶馬突然停在了茶室前,竟令我小小吃了一驚,牌照不對啊,地方也不對啊,但是,我仿佛在暗暗期待著什么,直到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的肥胖的男人,我才安下心來。然后,我感到一絲羞愧,因為我居然還有著不切實際的懷念,淪落成鄒月那樣的傻女人。
我訂了星期天的機票回家。星期六的晚上,高展旗打電話來問我歸期,并熱情地自告奮勇要來接機,說是有好消息要告訴我。我應承了,有人接總比沒人接要好。
當我走出接機口,高展旗笑容滿面地迎上來,接過我的行李:“你可真能玩,北京有什么好玩的,呆這么久?”
“沒什么,公司事挺多的。”
到了停車場,高展旗瀟灑地用遙控器打開了一部白色小車的車門。我驚訝地說:“你買新車了?”
“不是,朋友的!
我仔細一看,是輛本田,馬上反應過來:“是左輝的車吧?”
“是呀,看樣子你和他還是蠻熟悉的!备哒蛊彀盐业男欣罘胚M后廂,招手說:“上車吧!
我環顧四周,有些猶豫。
“左輝沒來,你放心!”高展旗坐在車里大叫。
我坐進車里,有些不悅:“為什么開他的車?”
“小姐,有車坐就不錯了,我那臺車早就退給別人了,難不成走路來接你。”
“那你就別來接好了,我坐大巴回去也可以啊!
“鄒雨,你越是這樣逃避,越是說明你沒有忘記過去!备哒蛊焱蝗徽f了一句正經話。
“是啊,我會記恨他一輩子。我并沒有說過要忘記啊!蔽液芴拱椎鼗卮稹
高展旗轉頭看了我一眼,夸張地搖搖頭。
他按響音響,車內回響起一首粵語老歌《天若有情》,是早年劉德華主演的電影《天若有情》的片尾曲。“原諒話也不講半句,此刻生命在凝聚,過去你曾尋過某段失去了的聲音……”
高展旗在抱怨:“不知這個左輝搞什么,車上就一張碟,而且還就這一首歌!
我知道,這首歌對我和左輝有特殊的紀念意義,在學校的時候,看完這部悲情片,回宿舍的路上,兩人帶著感動完成了初吻。之后,我倆把這首歌命名為我們的專屬歌曲,刻在了一張碟上。不出所料的話,就是現在這一張。
我轉而發現,有一串佛珠掛在車子的后視鏡,那是我有一次出差去廈門,在普陀寺里為他求的。
我問高展旗:“你怎么想到向左輝借車的?”
“不瞞你說,昨晚我和老左在一起吃飯,他聽說我要去接你,主動提出把車借給我。今天早上把車送到我樓下來的,你瞧他有多愛你!”
我沒有說話,心里暗想,左輝,你也太賣弄心思了吧,做得這么刻意,就以為能感動我?太低估我的智力水平了。
我抬手把音響調到了電臺,寧可聽主持人聒噪地重復哪條路在堵車。
“對了,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备哒蛊煺f。
“什么?”
“林啟正初步同意推薦我們所了。明天會到我們所里來做一次資格審查。”
我吃了一驚,忙問:“你聯系上他了?”
“我通過那個人事處的女朋友,你知道,就是那個暗戀我的女朋友!彼偛煌鼜娬{這一點:“直接跑到他辦公室去等他,因為我查到他根本沒出差!
“可他的助手是這么說的啊。”我只好故做無辜。
“林啟正居然記得我,然后我大吹特吹了一把我們所,他就同意了,還請秘書給我發過來全套的表格,并且定了明天來實地考察!
“看樣子和他聊得挺愉快?”我試探著問。
“那是,我們還聊到了你!
“我有什么好聊的?”緊張中。
“他說你幫了他的一個大忙。哎,到底什么忙啊?”
“我能幫他什么忙?無權無勢的!蔽彝笛劭锤哒蛊欤砬楹苷#瑧摏]聽到什么不該聽到的事。
“明天誰過來考察?”我又問。
“不知道啊,不過所里已經鬧翻天了,特別是我散播消息說林啟正會來,那幫花癡,這幾天快瘋了!备哒蛊斓靡獾匦ζ饋。
星期一,我八點半趕到所里,果不其然,整個辦公室煥然一新,平常這時還在啃著包子饅頭的小姑娘們,今日個個美艷動人,超短裙都快遮不住重要部位了,濃烈的香水味撲面而來。我一走進去,她們立刻叫起來:“鄒姐,你怎么還是這個樣子啊,今天林啟正要來哎,快去化個妝吧!”
“你們有!”我笑罵道,走進了自己辦公室,把桌上稍微整理整理,開始干活。管他誰會來,選不上更好,我心想。
九點的樣子,高展旗走到我門口招手,“車來了,車來了,快出來迎接!”
我走出辦公室,看見所有的人都站在門口,笑容可掬地望向門外,我趕緊湊過去。
門外走進了四個人,為頭的,就是林啟正的那個助手。他看見我,很恭敬地過來與我握手:“鄒律師,我們受林總的委托,到貴所來了解情況!
我趕緊把主任介紹給他。大家簇擁著他們向會議室走去,后面有人拉我的衣服,我回頭一看,是那幾個小姑娘,“鄒姐,哪個是林啟正?”
“第一個……”我故意停了停。小姑娘們叫起來:“不帥啊!”“好老!”
“是他的助手!蔽野言捳f完。小姑娘們又叫起來:“難怪難怪!”“害我白白買一身新衣服!”“我的香水也白買了!”
我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們安靜,轉身向會議室走去。
當天的審查很快就結束了。
兩天后,致林公司一份傳真件擺在了主任的桌前,通知我們所星期五上午參加法律顧問的競標會,除了攜帶相關書面資料外,還要用五分鐘時間介紹所里的情況。主任把我和高展旗喊到辦公室:“你們倆和我一起去吧,我們所的金童玉女!
九點五十,我們進入了競標會的現場,發現會議室里有許多熟悉的同行,大家互相打著招呼,但看得出來,各自都有所防備。高展旗低聲對我說:“今天一共有八個所,競爭激烈!”我邊點頭邊物色了一個最靠后的位置坐了下來,高展旗本想隨著我坐在后面,被主任喝令坐在了他的身邊。
十點鐘,對面的門口陸陸續續走進來一些人。然后我看見林啟正陪著一位長者走了進來,兩人低聲商議著什么,然后分別坐在了居中的兩個位置上。我躲在人群后,觀察著他,他粗略地環顧了一下會議室,便開始應付向他匯報工作、請他簽字的工作人員,他的表情淡定冷漠,頗有威嚴。而旁邊的長者與他有幾分相似,應當就是他的父親。
競標會開始了,我們所抽簽抽到了最后一個。我遠眺了一下我們的主任,他腦門锃亮,緊張得很。
前面的幾個所都使用了幻燈片,為了放映效果,室內光線變得很昏暗。到了我們所,由于沒有準備幻燈,所有燈光大亮,主任上臺時一緊張,差點絆倒,我偷笑起來,眼神一轉,竟毫無防備地與林啟正四目相對。
他的眼光那么清澈,遠遠地投射過來,我的心瞬間被完全充盈。
只有一秒種,我的目光就慌忙逃開,然后輕微地移動身體,直到前面一個人完全擋在了我和他之間。
相比其它的所,我們所的介紹乏善可陳,我認為我們徹底沒有希望了,竟感到幾分輕松。當董事會投票開始時,所有的競標所都退出了會議室,工作人員告知大家回去等電話通知。主任和高展旗垂頭喪氣地走出致林公司大門口。
然而,主任的車子還沒有開出停車場,我的手機就響了,林啟正的助手打來電話:“鄒律師,恭喜你們,林總在辦公室等你們。”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們所被選上了?”我反問。
“是的,林總在等你們,請快一點,他十一點鐘還有一個會議!
我掛了電話,主任已經把車剎住,和高展旗一起回頭看著我。我說:“回去吧,林總召見,我們被選上了!
上電梯時,我熟悉地按了五樓。
高展旗奇怪地問:“我是聯絡人啊,為什么通知的是你?”
“我的電話也在上面。 蔽覔尠。
到了林啟正辦公室的門口,我退到了他們兩人的后面。秘書輕輕地打開門,微笑著示意我們進去。
林啟正從辦公桌后面走了過來,與我們一一握手,當他和我握手時,我垂著眼,沒敢看他。
他請我們坐下,開門見山地說:“根據董事會的討論和投票,決定聘請你們所擔任我們公司的法律顧問。聘用合同先簽一年,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我們希望能有更長時間的合作!
鄭主任迭迭點頭,高展旗笑容滿面。而我,說不清心里是個什么滋味。
“按照去年與高誠所的標準,顧問費為每年50萬,另外,涉及訴訟業務的,按2%收取代理費,接待費用可以另行支取。不知道你們同不同意這個方案!
“可以可以!编嵵魅蚊卮稹
“那好,具體合同會由我的秘書送給你們過目。另外,有一些業務和案子的交接,公司的法律事務部也會和你們聯系!绷謫⒄酒鹕恚^續說:“我十一點還有一個重要會議,不能繼續陪各位,對不起。”
我們連忙跟著站起來,鄭主任不忘表態:“林總,相信我們一定會為貴公司竭盡全力!
“好的,希望今后合作愉快。”他將我們送出辦公室。
從我們進去,到我們出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出門后,秘書已將合同交到我們手中,法律事務部的歐陽部長也站在旁邊等著與我們見面。致林公司的工作風格,可見一斑。
晚上,全所狂歡,大家聚餐,然后在卡拉OK高歌至凌晨。高展旗殷勤地要送我,被我婉拒。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下了出租車,向家的方向走去。突然,背后有人喊我:“鄒律師,請等一下!
我一回頭,看見林啟正的助手站在我身后。“鄒律師,林總想和你談一談!
“現在?”我拿手機看看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半了。
“對,林總還在等你。請上車吧!
我只好隨他上了車。
“請問你等我很久了吧。”我很抱歉地說。
“對,下午五點鐘我就過來了!
“為什么不打電話給我?”我的歉意更重。
“林總交待的,讓我見到你的面再轉達他的意思。”他很平淡地說。
“你應該打電話給我,等這么久,天啊,那你吃飯了嗎?”
“沒關系!
“請問貴姓?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你?”
“我姓付,大家都喊我付哥。”
“付哥,我先陪你去吃點東西吧,林總應該已經睡了!
“沒有,就快到了,他在等你!
我的心里很有些不安,為什么要見我呢,有什么可談的呢?
“鄒律師,”付哥在旁邊喊我,我一回神,見車已經停在了君皇大酒店的門口。“林總在二十八樓的咖啡廳等你!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6
(十六)
空蕩蕩的咖啡廳里光線柔和,流轉著悅耳的音樂,可以看見林啟正背對著門口站著。門口的服務臺前,一個小姑娘在打著呵欠。我帶著歉意對她笑了笑。
我輕輕走到林啟正的身邊,只見他半倚在一張沙發椅的椅背上,望向窗外,身上還是穿著白天的那套深灰色西裝,但襯衫領口半敞著,領帶甩在旁邊的桌子上。
還沒等我打招呼,他先開口:“喝酒了?”
“對。”我有些不好意思:“今晚全所的同事狂歡!
“為什么?”
“因為,我們接了一樁大買賣!蔽艺{侃道。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一笑。
我由衷地說:“林總,謝謝你,我知道,我們能選上,完全是因為你。”
他點點頭,接受了我的謝意,并沒有再推辭什么。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安于富貴權勢的男人,既不炫耀,也無厭倦,也許這才是真正的貴族。
“你喝點什么?”他轉頭看著我問。
“不,我今天喝得很多了!蔽颐[手。他也沒有客氣,又將視線投向了窗外。
我隨著他向外望去,雖然已是凌晨,但城市的上空依舊被燈光映紅,遠遠近近層層疊疊的樓房,形成錯落有致的剪影。我隨口問他:“這些房子里有多少屬于你?”
他想了想,回答道:“上次他們報過一個統計數字給我,在這座城市里,我們開發的住宅一共有1萬2千多個單位。不過不能說是屬于我,因為大部分已經賣出去了。”
“那你真的很有錢!”我發自內心地感嘆道。
他搖搖頭:“有錢還是沒錢,這都是未知數,公司這么大的攤子,一個決策失誤,就可能全盤皆輸。”
“以你們的實力,即使輸也輸得起。”我由衷地說。
他聳聳肩,隨口講了句英文:“Whoknows!”
氣氛有些消沉,我連忙打岔道:“如果是我想買房,找你是不是可以打折?”
“我可以送給你!彼患偎妓鞯鼗卮。
我想他一定是開玩笑,于是順著他的話說:“那你不要反悔喔!
“不會,你看好以后告訴我,只要是沒有賣出去的,都可以。”他依舊很認真地回答。
他是在開玩笑嗎?這是他幽默的方式嗎?我一時摸不著頭腦,竟答不上話來。兩個人之間出現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開腔道:“那天晚上,很抱歉,……”我的心里一緊,終于要聽到他對我說那句“對不起,我喝多了”的話了。不要說,不要說,我的心里在慘叫!
于是,我干脆地打斷了他:“那天晚上是個意外,我沒有放在心里!薄倚南,就這樣吧,太尷尬了,不要討論了。
他轉頭望向我,我又看見了他清澈的眼神,這次,我沒有回避他的目光。我望向他,他的眼睛里有著暗暗的血絲,他的下巴泛著胡茬的微青,他的嘴唇甚至因為干燥而有些微裂。
他望著我,忽然搖搖頭說:“不,我不覺得是意外。”
我的心“咯噔”響了一下,這不是我預料中的答案。
“那天晚上的我并沒有喝醉,更不是酒后失態,實際上,我的確不由自主地被你吸引!彼^續說:“鄒雨,你知道嗎?你有著和別的女人完全不同的獨特之處,讓我想要接近你,了解你,為你做我能做的任何事。一直以來,圍繞在我身邊的女人都只是讓我厭倦和煩惱。只有你,能讓我愉快。我喜歡看你說話,看你笑,特別是那天,你遠遠地站在天臺上的樣子,恐懼到發抖的背影,竟讓我有說不出的心動。”
他在說什么,他是在說他喜歡我嗎?我心里惶然地問著自己。這是我從不敢設想的狀況,雖然在我的內心也曾小小地冒出過這樣的念頭,但馬上被我的理智完全壓倒?墒,剛才,他嘴里說出的,仿佛正是這個意思!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我的心里波濤洶涌,一時來不及反應,只會呆呆地看著他。
正當我沉浸在受寵若驚的情緒中時,他的話峰陡然一轉:“但是,那天晚上,我要感謝你,你做得很對,你阻止了我,沒有讓這件事變得更復雜!
他轉頭望向窗外,似乎在斟字酌句:“我已經決定十月底結婚,我的女朋友是一個很純潔很優秀的女孩子,我很珍惜和她的感情,她的家族有著比我們林家更大的勢力和背景,為了致林的未來,我也必須要維系好這段婚姻。所以,我不應該放任自己的想法,這樣做,不僅是對你的不尊重,也是對我未婚妻的不尊重。”
他的這段話,讓我的心從高處墜落。我望向他的側影,他的表情如此平靜,既沒有失落,也沒有不安。
他繼續說:“今天我約你來,就是想把話說清楚,我為那天晚上的沖動向你表示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因為今后我們會頻繁地見面,如果沒有坦誠的心態,狀況會變得很尷尬!
他結束了他的發言,回頭看著我。他說得多好,喜歡我是錯誤的沖動,謝謝我的拒絕,使他沒有釀成大錯,也成全了他完滿的愛情。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在他前前后后的講話中,真是給我留足了面子。商人就是商人,林啟正的圓滑和智慧,又豈是我能想象,就連這樣的事,他都處理得如此漂亮。
而我鄒雨,又豈是那種沒經歷過風浪的小女孩,理智馬上回歸原位,維持著我應有的尊嚴。我微笑著回答:“對,這樣比較好,謝謝你對我的贊美,你放心,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理智地考慮問題,今后,我們一定會相處得很愉快!
然后,我大方向他伸出手,可能我的瀟灑,讓他有些吃驚,但他猶豫了一下,也伸出手來,兩人鄭重地握了握。
我爽朗地說:“這么晚了,我也該回去了,明天還要去上課呢!
“我送你吧?”他說。
“不用,很近,拐兩個彎就到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蔽腋纱嗟鼐芙^了他。
看我如此堅決,他沒有再說什么,朝我點點頭說:“路上小心!
“沒問題,再見!”我微笑地轉身離去。
走出酒店的大門,我站在街邊等了幾分鐘,沒有看見空駛的計程車,于是,我轉身向家的方向走去。
深夜的空氣仍有幾分寒意,我環抱著雙手快步地走著,突然,眼淚毫無防備地掉了下來,一顆一顆碩大的眼淚,滴落在我的手臂上,我伸手去擦,但它們不停地流淌著,仿佛勢不可擋。真是很奇怪啊,我問我自己,我從沒有渴望過什么,所以也談不上失去了什么,但是,為什么,我的心竟會如此悲傷?就像是一只朝著光亮撲騰過去的小飛娥,被一腳踩死在黑暗里,什么念想都不留,連小小的不切實際的幻想,也被一并踩滅了。
鄒雨,他做得很對!應該是這樣,應該是這樣,應該是這樣。我不停地在心里對自己說,加快向腳步向家里飛奔。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6
(十七)
第二天早上,我嚴重睡眠不足,掛著兩個黑眼圈去上課,但是我的心理狀態卻前所未有的積極。我就是這樣一個越挫越勇的人,永遠不會讓別人有機會看我的笑話。
在學校里,同學還在開我的玩笑,“鄒雨,今天有沒有寶馬接啊,讓我搭一截順風車吧?”
我笑答:“寶馬有什么了不起,下次弄臺萊斯勞斯讓你們開開眼!
我覺得,生活總是在和人開著大大小小的玩笑,所以,保持游戲的心態很重要。
下午回到家時,已近黃昏。我家所在的樓道前停著一輛搬家公司的車,幾個工人正在上下忙碌著。是誰又成了我們的新鄰居?我有些好奇。
走近一看,左輝和鄒月正站在樓梯口聊天。鄒月看見我,興奮地說:“姐,姐夫買了我們一樓的房子,以后又成鄰居了!
我臉一沉,說:“亂喊什么呢?”側身從他們之間走了過去。
左輝跟在我身后,也往樓上走:“鄒雨,你等等。”
我不理他。
他加快腳步,攔在了我面前。
我只好停下。
“鄒雨,我想和你聊一聊。”
“沒什么好聊的!
“我只要十分鐘!
“一分鐘也沒有!
我強行繞過他,擦著他的肩膀走了過去。他的身上有著我熟悉的汗味,就像是以往無數次在宿舍樓前與他分別時的記憶。
不管你住得再近,也休想靠近我身邊。我在心里狠狠地警告左輝。
回到家后,我打開冰箱開始準備晚飯,鄒月跟著進了屋,站在廚房門口惴惴地說:“姐,我覺得你對姐夫太兇了!
“他從去年四月九號起,就不是你姐夫了,麻煩你以后換個稱呼!”我一邊打著雞蛋一邊說。
“姐,我知道是姐夫不對!编u月完全不理會我的話:“但是,如果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你也可以給他一個機會啊!
“他犯的錯誤,是不可原諒的!蔽覕蒯斀罔F地回答。
星期一,所里例會,鄭主任宣布了關于致林業務的分工:“是這樣,我決定,致林的業務以后主要由高律師和鄒律師負責,其中高律師負責訴訟業務的部分,包括案件的應訴及相關的環節,而鄒律師負責非訴訟業務的部分,主要是日常合同協議的審查和一些案件調解協調。當然,如果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我會盡量配合,你們有拿不準的地方,也可以集思廣益。這樣分工可以嗎?”
我馬上跳出來反對:“我自己手頭的工作還有不少,如果讓我一個人負責非訴訟的部分,我承擔不了,是否可以考慮讓其它律師為主來負責這項工作!
鄭主任說:“小鄒,你是年輕人,就多辛苦一點,有些其它的小業務,可以指派那些小律師多去跑一跑,我主要考慮你一個業務方面比較精,再一個和林總的關系比較好,可以更好地溝通。”
“我跟他關系有什么好的?見面都沒見過兩次呢!蔽壹泵q白。
“哎呀,我有時間會幫你的。”高展旗在旁邊插話,還對我眨了眨眼。
其它的律師都坐在那里默不做聲。我也只好不再堅持
例會結束后,高展旗跟著我旁邊進了辦公室,很神秘地說:“你真笨,看不出鄭主任的想法嗎?”
“什么想法?”
“致林的事,他根本不想讓其他那幾個人插手,只限制在我們三個人中間!
“這是為什么?這是所里的業務啊!蔽液芷婀帧
“鄭主任早就嫌他們活干不了多少,年底一樣地分紅,那天跟我說,想撇開他,只拉上我們倆,另外成立一個所。所以,致林這個大肥肉,他根本不想讓他們沾,省得到時候麻煩!
“可是我哪干得了啊,他們公司的非訴訟業務多大啊!”
“沒關系,他們法律事務部的人很專業的,你只要跟著開開會,把把關就行了。有什么事我幫你!”
高展旗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去致林公司開開會,把把關。我對他說:“干脆我來做訴訟部分,你做非訴訟部分得了。”
“你以為訴訟部分好做啊,我算了一下,現在公司里大大小小在訴的案子有11個,有5個一審的,3個二審的,1個再審的,還有2個執行的。有7個在本地,有4個在外地。光是出差和擺平法官,都夠我忙的了。加上原來的高誠所,有些案卷和證據沒有移交過來,我現在頭大如斗,你還來逞能?”
聽他這么一說,我也有點心虛。
“對了!备哒蛊炖^續說:“今天下午就有一個協調會,是以前的一個案子,雙方案外調解,我們一起去吧!
“那這到底算你的?還是算我的?”我問。
“算我們倆的!备哒蛊煜阎樀鼗卮穑野琢怂谎。
下午的調解會三點鐘準時開始,歐陽部長和我們代表致林,與一家建筑公司協商工程款的給付問題,雖然大家都有和解的誠意,但在具體金額和給付期限上卻始終無法達成一致。
歐陽部長走出去打了一會電話,進來說:“請大家稍等一下,林總馬上過來,親自處理這件事。”
我起身去了洗手間,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頭發,暗暗告誡自己,要用最坦蕩的心態與他相處,絕不能流露出一絲的情緒!然后昂首回到會議室。
大家坐在會議室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也沒見林啟正過來,對方有些急了。歐陽部長連忙解釋:“對不起,請再等一等,林總今天中午宴請幾位中央來的領導,所以要從吃飯的地方趕過來,馬上就會到!
我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半,中飯都吃成晚飯了。
這時,會議室的門開了,林啟正走了進來,傅哥跟在他身后。
林啟正很客氣地走過去與對方的兩個談判代表握手,抱歉地說:“對不起,久等了,中午接待幾位北京來的領導,所以時間沒把握好。”說完,又轉頭向我和高展旗點了點頭,我立刻微笑著也向他點了點頭。
不錯,表現得十分自然,我暗暗表揚自己,而他,也看不出對我有什么不同。
他隨手扯開一張凳子坐了下來,看得出他中午喝了很多酒,臉色發紅,眼睛里漲滿血絲,會議室里彌漫著一股酒氣。
不過酒精并沒有影響他的思維,聽了歐陽部長的簡單介紹后,他馬上做到了明確的表態,象征性地在付款期限上做了一點退讓,但這似乎讓對方很受用,對方馬上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并約好了兩天后付第一筆款的同時,簽調解協議,對方到法院撤訴。
歐陽部長送客人出門。
林啟正向傅哥示意了一下,傅哥遞給他一包煙和一個火機。林啟正舉著煙盒問我:“可以嗎?”
我殷勤地回答:“您抽您抽,沒關系!薄业臓顟B真的很好,很到位。
高展旗奇怪地回頭看了我一眼,這邊林啟正已經將一支煙遞到他面前,他急忙接過去,連聲致謝。
林啟正深吸了兩口煙,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說:“以后要辛苦兩位了。我們公司說大不算大,但事情確實不少,可能將來會牽扯兩位很多的精力!
“哪里,能為林總做事,是我們的榮幸!备哒蛊烊饴榈鼗貞。而我,保持微笑。
“我現在最頭痛的,就是與長山建筑公司的那個案子,你們也知道,就是因為這個案子,主審的法官和高誠所的主任都被抓進去了。雖然這次行賄不是我們的意思,但是當時我的確允諾了10%的提成!绷謫⒄欀,又吸了一口煙:“但是案子還是要做,而且形勢對我們很不利,官司很可能會輸。我知道高律師負責訴訟部分,所以還要請你多費心,如果一審沒有希望,我們提早為二審做準備!
高展旗連忙表忠心:“林總,你放心,我和中院經濟庭的庭長是哥們,我會盡量想辦法擺平這件事!
林啟正點點頭,又說:“不過,10%的提成還是有效。只要案子判下來的金額少于長山公司的訴訟請求,之間的差額我付10%給你們!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哪還能另外收錢?”高展旗假模假樣地推辭。
“沒關系!绷謫⒄褵熮魷缭跓熁腋桌,站起身來說:“我還有事要處理。這個協議就請鄒律師辛苦!
“沒問題!蔽一卮,還加上一句:“林總放心!
聽到我這話,林啟正也不由得多看了我一眼。也許,我殷勤地有點過了。
他走出了會議室,傅哥也跟著出去了。
我們等了兩分鐘,歐陽部長進來與我們再合計了一下,便各自收拾東西散會。
走到一樓,突然發現外面已是傾盆大雨。不少人都站在大門口望雨興嘆。
我和高展旗也只好站在那里。高展旗后悔不迭地說:“早知道不該把那車退掉的,這時候也能派上用場啊!
“你又不是沒錢,不會再買一臺嗎?”我說。
“不行,我那些錢是留著結婚用的,還要買房呢!”
“那你就把長山的這個官司打贏,不就有錢啦。”
“那個官司有難度。”他搖搖頭,接著說:“今天你表現得很好哦!
“什么好?”
“對林總多客氣啊,多有禮貌啊,‘您抽您抽,沒關系’!彼庵ぷ訉W我說話,然后對我舉出大拇指:“這才對嘛,男人聽到你這么說話,都會喜歡得不得了!
他的評價和我的初衷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看他那油嘴滑舌的樣子,我做勢向他的皮鞋上踩去,高展旗靈活地跳開了,我又踩,他又跳,這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玩法,兩個人在滿是水漬的大門口玩得甚是興起。
高展旗左跳右跳,突然差點跳到一個人的身上,他忙回身說:“對不起!蔽覀円豢,居然又是林啟正。
他朝我們點點頭,說:“下這么大的雨,我派車送你們回去吧!
高展旗仿佛有要答應的意思,我忙站出來:“不用麻煩,夏天的雨一會兒就停了,您忙您的!薄嗫蜌猓瑺顟B多好,我再次稱贊自己。
高展旗在旁邊不甘寂寞,尋找話題:“林總,又要出去啊,該不是又要陪客人吧?”
“我到機場去接人!
“哎,去機場,鄒雨你順路啊,讓林總帶你一段嘛!”——這個死高展旗,多管閑事。
我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我還有事要到別的地方去!
林啟正看著我,沒有說話。
姓高的還在旁邊說:“你有什么事。坎皇且厝プ鲲垎?讓林總在菜場那里停不就可以了!
傅哥已經將林啟正的車開到了門口,下了車。聽到我們的對話,在旁邊插了一句:“也行,鄒律師,今天林總喝的挺多,你在旁邊和他說說話,提醒他注意安全!
林啟正只說了一句話:“如果要上車,就快點!闭f完向車旁走去。
旁邊避雨的很多員工都在聽著我們的談話,我畢竟不希望林啟正在員工面前難堪,只好上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子上。
回頭一看高展旗,他正開心地向我們揮手說再見。這個不清楚狀況的家伙。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6
(十八)
車子開進了茫茫的大雨中,眼前的景色只在雨刮器掃過的剎那是清晰的,然后馬上變成迷濛一片。
我和他又相遇在一個如此狹小的空間里,安靜的能夠聽見彼此的呼吸。他專心致志地開著車,我專心致志地看著窗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從關上車門的那一刻起,我一下午所維持的良好狀態完全喪失,大腦中一片空白。
想必他也感到局促,按開了音響,里面傳出交通頻道主持人聒噪的聲音,車內有了人聲,這讓我好過了一些。
“今天暴雨傾盆,市內許多道路車行緩慢,請大家小心駕駛,注意安全。”主持人絮絮叨叨地說:“現在正是下班時間,想必有不少愛侶正在雨中趕路回家,所以下面為大家送上一首老歌,梅艷芳的《親密愛人》:
夜里還吹著風,
想起你好溫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地輕松。……”
我剛剛緩和的心情,被這香艷的情歌攪得有些不安。為了避免兩人共同欣賞這首不合時宜的歌曲,我只好發話打破沉默:“林總,這么大的雨,今天的飛機恐怕不能降落吧。”
“嗯!彼吡艘宦暋
“其實您可以打電話去機場確認一下,不然去了不是白等!
“嗯!彼是哼一聲。
我忍不住轉頭看他,他表情嚴肅地開著車,對我不理不睬。我心頭無名火起,決定不再出聲,以免自討沒趣。
于是,只能聽任梅艷芳沙啞的嗓音在耳邊盤旋:“愛的路上有你,我并不寂寞,你對我那么地好,這次真的不同……”
突然車子一個急剎車,我往前一躥,差點撞上前擋風玻璃。定睛一看,一個騎單車的倒在我們車前。林啟正用手猛拍一下方向盤,輕聲罵了句:“****!”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我從車窗看過去,只見林啟正的頭發和衣服馬上被大雨淋濕了。他俯下身去察看騎車人的情況,傅哥也從后面趕了上來。
我在車里四處張望,看見后座上方有一把雨傘,連忙探身取來,開門下車,將傘撐在了林啟正的頭上。
他回頭看看我,突然伸手在我的腰間輕攬了一下,將我與他的距離拉近了一些。
也許是雨太大,傘太小,兩個人盡量地站近一些,才可能都不淋濕。我在心里解釋著他這個輕昵的舉動。但是,雨在我們的四周傾瀉而下,我的肩幾乎抵在他的胸前,我的背甚至能隱隱感到他的呼吸,天啊,為什么不能讓我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不要有這樣的時刻。
……又或者,天啊,滿足我的貪心,讓這樣的時刻久一點,再久一點……
可是,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決,騎車人沒有大礙,只是受了些驚嚇。林啟正示意傅哥給了他200元賠償,他馬上跳起來,推上車就走了。
林啟正轉頭對我說:“上車吧!彼x我很近,說話聲就在我的耳邊,把我從夢中震醒。
他接過我的傘,把我送上車,然后自己轉身過來上了車。
傅哥走到車邊,頂著雨大聲問他:“林總,你沒事吧,要不我來開。”
林啟正沖他擺擺手,關上了車門,松開手剎,繼續向前開去。
我看見他的頭發上,臉上,都是雨水,身上也幾乎濕透了,連忙從包里翻出一包紙巾,扯出一張,遞給他,說:“你擦一擦吧。”
他搖搖頭,沒有接過去。
“來呀,起碼把臉上擦一下!拔覉猿謱λe著紙巾。
他仍然沒有理會我。
這時我發現,他的下巴上正掛著一顆即將掉落下來的水珠,不由自主地,鬼使神差地,我竟然伸手過去,輕輕用紙巾沾掉了那顆將掉未掉的雨珠。
他似乎沒有覺察到我的動作,依舊目視前方開著車,我也很自然的坐正身子,將那張紙巾攥在手心里。
突然,他猛地一甩方向盤,將車向路邊靠去,引來后面的車輛一片混亂,笛聲四起,我也被這個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以為又撞到什么人,趕緊抓住車門上方的把手。
他把車剎在路邊,將身體靠向椅背,眼神茫然地注視著前方。
我四外張望,沒看見什么事故,再望望路邊,也沒到我的住處,他這是想干嘛?
傅哥從后面跑過來,猛敲車窗。林啟正全不理會。傅哥仔細看看車內,見他沒什么異樣,只好又退了回去。
收音機還在響著,放著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曲。
我問他:“林總,你還好吧?沒事吧?”
他不說話。
“要不我下了,不麻煩你送了,我打車回去!
他還是不說話。
“林總,林總,”我又喊了兩聲。
忽然他說話了:“我不知道有的話我可不可以對你說?”
“。繉ξ艺f什么?”我一頭霧水地問。
他側過身來,直直地看著我,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矛盾猶疑。
“如果我說的話不會傷害你的自尊心,不會讓你感到難過,我其實,我其實很想對你說——”說到這,他停住了,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捏得緊緊的,仿佛在下著很大的決心。
我不知道他要說什么,心懷忐忑地望著他,到底什么事會讓我受到傷害?
但他就那樣捏著拳頭想了許久,突然坐正身子,松開手剎,繼續將車開入了車流中。
這是什么意思?我不喜歡這樣不爽快,于是我對他說:“你有什么就說嘛,不用擔心我的感受!
他陰郁著臉,仿佛不想與我討論這個問題。
我有些惱火了:“哎,你是什么意思?說話說一半留一半干什么?想說什么就直說,討厭我也好,讓我滾遠點也好,你是老板你說出來就是了!不用擔心我受不了!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是你的老板!彼亓宋乙痪。
“那你要說什么,你倒是說啊!”我繼續逼問他。
他開口了:“你知道我今天去機場接誰嗎?”
“接誰?”
“……接我的女朋友,從香港過來,討論十月份的安排。”
聽到他的話,我心里一沉,但是馬上反駁道:“恭喜你好事將近,但這關我什么事?”
“是不關你的事,所以我想還是不必告訴你!彼玫目跉饣卮稹
我徹底被他激怒了,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接個女朋友會讓我受傷害?真是太看扁我鄒雨了,我對他大叫起來:“林啟正,你別以為你有多了不起,你別以為所有的女人都為你神魂顛倒,我才不吃你這一套。你以后離我遠點!停車!我要下車!停車!停車!!”我甚至扳開了行進中的車門,雨水馬上灌進來,淋濕了我的身體。
他把車停了下來,我立馬下車,飛跑進路邊的小店。
車子并沒有馬上開走,在雨里靜靜地停著,雨水不停地沖刷著黑色的車身。雨太大,我看不清他在車里干什么。
又過了一會兒,車子緩緩開動,離我而去。
那張沾有他臉上雨珠的紙巾還緊緊地捏在我的左手里,潮潮的,粘著我的手心。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7
(十九)
等我渾身濕嗒嗒地回到家,已經七點多鐘了,鄒月也到家不久。我就著點剩菜,下了兩碗面,解決晚餐問題。
兩人對坐在餐桌前,嘩啦啦地吃面。鄒月忽然提到一個話題:“姐,最近忙嗎?”
奇怪,天天住在一起,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她為什么會提這種話題?我抬頭看看她,她的表情很鄭重。
“還行,事情挺多!蔽掖鸬。
“都在忙什么?”她繼續問。
她的表情太奇怪了,我突然醒悟到,她可能已經知道我們給致林當法律顧問的事了,故意在試探我。
“哦,我忘了跟你說了,我們所已經成為致林的法律顧問了,你們那個公司,官司纏身,還挺麻煩。”我故作輕松地說。
“你們怎么會和我們公司牽上線的?”鄒月繼續審問。
“你們公司那塊肥肉,哪個事務所不想吃啊,我告訴你,高展旗可是費了不少工夫才攀上你們的林總,讓他推薦我們所的。”我不動聲色,把炮火引向高展旗。
鄒月的表情略為緩和:“高哥也認識林總?”
“是啊,你別忘了,你進致林可是高展旗想的辦法找的人呢!
“哦,我還以為是姐你拜托林總呢,聽公司的人說,其實有很多律師事務所找過林總,他都沒有同意推薦,別人都認為你們所一定和他有很大的關系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北京,再說,我可沒那個能耐拜托林總,高展旗也不知想了什么辦法打動了姓林的。”我暗暗擦汗,也不知自己心虛什么?
鄒月點點頭,沒說什么了。
“鄒月,你可不可以以后別提這個姓林的了?最近奇了怪了,每個人都問林啟正林啟正,我都快膩死了!蔽覟槊獬蘸鬅⿶,提出要求。
“還有誰會問?”鄒月的表情馬上警惕起來。
“我們所里那幫小姑娘啊,一見到我就問,林啟正帥不帥啊?高不高。坑袥]有女朋友啊?有沒有結婚啊?上次她們以為林啟正會去我們所里視察,天啊,每個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群花癡,真讓人受不了!蔽冶砬榭鋸埖鼗卮稹
“那姐你怎么回答她們呢?”
“也就那樣吧,還不是個人,又不是神!
“如果有可能的話,姐姐會愛上他嗎?”鄒月突然問,這個問題真尖銳,難道她發現了什么?
“我不會!”我果斷地回答:“我承認,林啟正符合每個女孩子心中的幻想,英俊、富有、有教養、有魄力。但是愛情講究門當戶對、旗鼓相當,任何一方太優秀,對另一方來講,就是劫數!蔽液苷J真地說著這番話,既是對鄒月,也是對我自己。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這些,真的愛你呢?”鄒月繼續問。
“你是韓劇看多了吧?他是什么人?——商人!他才不會干賠本的生意。”我駁斥道:“況且,這樣優秀的男人做丈夫,哪里會有安全感,他不去招惹別人,自有別人招惹她。聽說他就要結婚了,我還真有些同情他未來的老婆!
鄒月沒有做聲了,低頭劃拉著碗里的湯,我把手中的碗往她一推:“別瞎想了,洗碗去!”
鄒月走進廚房去洗碗,我踏拉著拖鞋走進客廳,打開電視,一條新聞跳進眼中:“今天受惡劣天氣的影響,進出本港的所有航班都受到影響,大批乘客滯留在機場,等候通知。”
我看看窗外,雨聲嘩嘩,好像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想起林啟正,混身濕透地等在機場,也不知要等到何時?——唉,我真是正宗的杞人憂天!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星期二上午,我將寫好的合同書通過郵箱發給了歐陽部長。下午,我打電話給他,確認是否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謝謝你,鄒律師!”歐陽部長迭聲說。
“不用謝,林總是否還要過目?”
“他說他就不看了,只要是照那天談的意思寫的就可以,林總這幾天很忙!
“哦。好的,再見!蔽覓鞌嗔穗娫,心里暗想:很忙?當然忙了,有錢的富家小姐來了,怎么能不鞍前馬后?
高展旗和一個小助理嬉笑著從我辦公室門口經過,我大喊:“高展旗!”
“來了!來了!”他急躥進來。
“下班后打球去吧?”我說。
“好啊,上次被你打敗了,這次要報一箭之仇。”他揮著拳頭叫囂。
當然,球局最后是以我的勝利告終,每想到昨日高展旗傻不拉嘰地把我塞進林啟正的車里,害我與林啟正不歡而散,我連抽死他的心都有。最后一個球正扣死在他面前,他丟掉球拍,拱手認輸,擦著汗說:“你把我當**純一郎了吧?”——他還真有感覺!
離開球場后,高展旗問道:“晚上怎么安排?”
“沒怎么安排。回家羅!
“我今天約了幾個法院的朋友吃飯,一起去吧,有兩個你也認識!
我想了想說:“好吧,天天呆在家里也沒意思。但我有個條件,別讓我喝酒!
“沒問題!”高展旗爽快地回答。
但是實踐證明,高展旗的承諾完全不值得相信,在飯桌上,他不僅沒幫我,還鼓搗著別人敬我的酒,讓我著實喝了不少。當我下了出租車,走在回家的路上時,我覺得自己都有些發飄。
樓道口停著一臺白色的小車,是左輝的車吧?但是車燈還亮著。我走近過去往車里瞧了瞧,一個人也沒有,再一看,車門都還是虛掩著,沒關嚴。這家伙,不怕車被偷嗎?
我進了樓道,特意朝左輝住的房門看了看,防盜門也是虛掩著的。我有些奇怪,借著酒勁,敲了敲門,沒有回應,而門,由于我的敲動,竟略微打開了一些。
我探頭進去,只見屋內設施簡陋,一片狼籍,左輝睡在沙發上,旁邊的地上竟還有一攤嘔吐物,想必他是喝醉了,車也不記得鎖,門也不記得關。該怎么辦呢?我甚是猶豫。
算了吧,與人為善,我走進房內,走到他身邊,用力地搖他,大聲地叫他的名字:“左輝,左輝,醒來,醒來!”
他懵懵懂懂被我搖醒,看見我,居然說:“鄒雨,我好渴,我要喝水。”
“快起來,你的車沒鎖,鎖了車再睡!”我沒搭理他,自顧自說了這句話,轉頭走人。
他掙扎著爬起來,扯住了我的衣服:“鄒雨,別走,別走,我求求你!”
“你干嘛?”我厭惡地想甩開他的手。
“鄒雨,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好不好?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他半跪在沙發上,緊緊抓住我的后衣襟。
“你放手!放手!”我用力掰開他的手。
剎那間,他以往對我所做的種種浮現眼前,我的憤怒如火山般爆發出來:“讓我給你機會?你給過我機會嗎?我們八年的感情,你說走就走,你想過我的感受嗎?現有別人不要你了,你又回過頭來找我,你當我是什么?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諒的!是不能回頭的!是沒有第二次機會的!你明不明白!你明不明白!”我聲嘶力竭地叫嚷。
他哀哀地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沖出房門,蹬蹬蹬走上樓去。我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這些,即使離婚的那些日子里,我都表現得十分克制,今天終于說出來了,我的心里竟然無比舒暢。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7
(二十)
星期三,高展旗與歐陽部長一起,為致林公司的一起執行案遠赴哈爾濱,臨走前,歐陽部長特意給我打了個電話,客氣地請我在他出差的這段時間多多關照公司的工作。
希望萬事大吉,沒什么業務!我掛下電話后合十祈禱。
祈禱未完,電話乍響,傅哥通知我務必上午十點鐘趕到公司九樓會議室,參加一個重要會議。
“什么內容?”我問。
“你來了就知道了!备蹈缁卮稹
祈禱無效,何事搞得如此神秘?
九點五十,我趕到會議室,傅哥站在門口等我:“鄒律師,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林董會親自參加。”
“林董?”我沒聽過這個稱呼。
“就是林總的父親,我們公司的董事長兼總裁!
天啊,皇帝老子出現了,我不由得有些緊張!暗降资鞘裁磧热莸臅h啊?我可是什么準備也沒做!蔽覇柛蹈。
“沒關系,到時候你一聽就明白了!备蹈缯f著打開會議室的門。
我走進去,會議室內空無一人。這個會議室規模很小,也就能容納十個人左右,但裝修格外豪華,想必是公司高層聚會的場所。
突然聽見門響,我連忙轉身,只見林啟正走了進來,他看了我一眼,扭頭找了個位置坐下。他身后,是我曾見過兩次的那位長者,然后,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孩子,也跟著走進了會議室。她是誰?難道……?
林董在首席的位置坐下,然后我們都各安其座。我隔著會議桌坐在林啟正和那個女孩的對面。
林啟正用手遮住嘴,輕輕咳嗽了兩聲,說:“我先介紹一下,這位是鄒雨律師,這位是致林的董事長兼總裁林洪先生。”我連忙站起身向林董致意。林董微笑著點點頭,雖然年紀已有六十開外,但保養得當,仍顯得相當精神。
林啟正接著用手示意了一下身邊的女孩:“這位,是江心遙小姐,是……“他停頓了一下:“是我的未婚妻!
果然沒猜錯,我用更熱情的笑容向她打招呼,她也甜甜地笑著朝我點頭。我得承認,她長得確實挺漂亮,而且沒有想象中富家女的嬌縱模樣,穿著一件極簡單的淺綠色圓領T恤,長長的頭發在腦后攏成個馬尾,一個小背包放在桌上,看著就象個純樸的女大學生。
林董開始發話:“鄒律師,今天請你來,不是為了公司的業務,是為了我們林家的私事。啟正準備與心遙今年十月份完婚,這是我們林家的大喜事。但是,由于雙方的家庭呢,都是辦企業的,所以以往在經營的過程中,或多或少會將一些家族的產業登記在他們兩人的名下,為了避免將來出現不必要的麻煩,也為了表示兩人的結合與金錢無關,他們決定在婚前進行一下財產公證,所以要麻煩鄒律師為他們擬一個協議書!彼D頭對啟正說:“你把你們兩人名下財產的清單給鄒律師過目一下。”
林啟正隔著桌子將一個文件夾推到我面前。
我打開文件夾翻閱了一下,里面列明了林啟正和那個江心遙名下的所有財產,天啊,洋洋灑灑數十頁,大到上市公司的巨額股份,小到20平方米的街頭鋪面,都一一列明。尤其是江心遙的資產,竟比林啟正還甚。
這畢竟是個人的隱私,我不好仔細研究,粗粗看過后,便放下。
當談到專業問題時,我的自信是無人可比的:“林董,林總,江小姐,是這樣的,根據我國婚姻法的規定,婚前財產屬于夫妻個人財產,婚后并不會轉化成夫妻共同財產。當然,由于林總和江小姐名下的財產很多,在婚前進行一下明確是很有必要的,但是我還是想提醒一下,根據法律規定,夫妻婚前個人財產在婚后所產生的利潤,視為夫妻共同財產,例如雙方名下的公司股份,在婚后的所有利潤分紅都是夫妻共同財產,對于這一部分,不知兩位是否討論過。”
聽了我的話,林董看看林啟正,林啟正看看江心遙,顯然他們并沒有討論過這個問題。
林董欠了欠身子,說:“我與心遙的父親討論過這個問題,雖然沒有談到利潤的歸屬,但總體思路是他們雙方不要在金錢上有什么糾葛,生意歸生意,感情歸感情。所以我想可以將婚后的財產問題也一并明確一下。心遙,你有意見嗎?”
“就按伯父說的辦,我沒有什么意見。阿KEN,你說呢?”林心遙頑皮地轉著身下的皮座椅,說起話來很重的廣東腔,但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阿KEN,林啟正的英文名叫KEN?
林啟正也搖搖頭說:“我沒有意見。”
林董于是對我說:“那就麻煩鄒律師辛苦一下,擬一個協議,直接交啟正過目。由于這是私事,我們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
“您放心。”我點點頭。
四人起身走出會議室,我拿著文件夾緊走兩步,遞到林啟正面前:“林總,這個還給您,我不需要知道,到時候作為協議的附件就可以了!
林啟正接過文件夾,沒有說什么,倒是旁邊的江心遙說了一句“謝謝”。
走出門口的林董又轉過身來,對我說:“鄒律師,辛苦你,明天就把協議擬出來,趕在心遙回去以前,把這件事辦了,不是還要去公證嗎?”
我回答說:“好的,協議明天出來沒問題,但是林董,我不建議雙方去公證處公證。”聽到我這話,三人都很奇怪地看著我。我繼續說:“公證不是協議生效的必要要件,雙方只要簽字認可,協議就視為生效,如果您認為需要第三方見證,可以邀請與此事無關的人進行一下見證。去公證處的話,林總和江小姐的財產狀況有可能被不相關的人知道,我覺得沒有必要!
聽了我的話,林董贊許地點點頭:“好的,我再和心遙的爸爸商量一下。不錯,鄒律師,年輕有為!”說完,他直接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看來他的辦公室就在這一層。
我呢,只好和那小倆口站在電梯口等電梯,他們站在前,我站在后,兩個俊美修長的背影。
林啟正突然低頭劇烈地咳嗽,江心遙關切地說:“youshouldseeadoctor.”
“Don’tworry.I’llbefine.”林啟正回答。
兩個人用英語繼續說著些什么,以我的英語水平,可就聽不懂了,真令人汗顏。一個人的家世背景,往往就在不經意間顯現出來。我盯著他們兩人,恨恨地想,真該讓鄒月那小丫頭來看看,林啟正和什么人在一起才叫名——正——言——順。
電梯“叮”地一響,門開了。他們兩人先走了進去,我跟在后面。林啟正進門時順手按了五樓和一樓。
電梯里,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密閉的空間,空氣中隱隱有林啟正身上熟悉的香味。電梯門是磨砂的,我只能隱隱看到兩個人的身影,站在我的身后,而我就像一個大而無當的怪物,擋在他倆的前面。
幸好電梯很快在五樓停了。林啟正說了句“sorry”,還沒等我讓開,擦著我的肩膀走出了電梯。
江心遙在我身后沒有動,林啟正回頭奇怪地問她:“Howaboutyou?”
“I’llbeback.Waitingforme.”女孩脆脆地回答。
電梯關上了。門口的林啟正在最后一剎那,將視線落在我的身上。不要這樣,我在心里喊。
電梯開始下行,江心遙在旁邊說話:“鄒律師是本地人嗎?”
“算是吧!蔽沂兆∷季w,轉頭回答。
“那可不可以麻煩你告訴我,去啟福寺要坐什么車?”她說普通話很困難,一個字一個字地咬。
“啟福寺?”
“是!
“讓林總開車送你去,或者坐出租車啰!
“阿KEN很忙,我也不想坐出租,我想坐公車!
“坐公車?!”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對呀,要了解一個城市,一定要坐這里的公車!苯倪b大眼睛撲閃撲閃,興趣盎然地說。
電梯門開了,我們倆一起向門口走去。
我說:“坐公車可不太方便,不能到門口,可能要走一段路!
“沒關系,我邊走邊問。麻煩你告訴我坐幾路公車,到哪一站下?”她從身后的小包里掏出一個小本,準備記錄。
“我也不是特別清楚,我坐公車也坐得很少。”我抱歉地說。
“是這樣啊!彼磥碛行┦。
“沒事,我陪你到汽車站去問問。”我說。
“那謝謝你啦!彼吲d地回答。
走到公車站,我問了問在旁邊等車的老人,然后把結果轉述給她:“你坐145到新華路,再轉7路車到啟福街,然后往里走大概200米就可以到了。”
她很認真地記了下來,還煞有其事的遠眺等待。我頗有些擔心,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港澳同胞,萬一走丟了,或者被歹徒綁架了,我又如何脫得了干系。
想來想去,我決定陪她一起去!敖〗,我和你一起去吧!蔽艺f。
“是嗎?不耽誤你的時間嗎?”
“沒關系,去拜拜菩薩也是好的!
“那太好了。你看,145路車來了,上車要準備多少錢?”她伸手進背包掏錢。
我忙說:“我有零錢。”
一路上江心遙不停地問東問西,這里是哪里?那里是哪里?那個小販在賣什么?那個女孩在賣什么?這么多人為什么都不用上班?諸如此類,我一一做答。
兩個人花了大半個小時才來到了啟福寺。寺廟前的乞丐一轟而上,把我們圍住。我正準備像以往一樣呵斥他們讓開,江心遙已經打開背包,開始分發善款,10塊、20塊、50塊,她眼都不眨就遞了出去,乞丐們歡欣鼓舞,越聚越多,當看到她準備發百元大鈔時,我實在忍不住,將她架離了乞丐群。我說:“小姐,可以了,你這樣發下去,不是乞丐的人都會來當乞丐了。”
她笑瞇瞇地回答:“見到他們也是緣份嘛!
“可是真正的窮人不在這里,這些乞丐家里都是洋房!
“但是他愿意來做乞丐,說明他還是沒有其它出路啊!
我沒話可說。
進了大雄寶殿,我恭恭敬敬地叩拜。再一起身,那個小姐不見了。
我急了,滿寺廟找她,最后在一個偏僻的小房里看見了她,她正站在一尊有些殘破發黑的觀音像前出神。見到我過來了,她招手對我說:“快來看,這就是我要找的,宋朝的千手觀音像!
“宋朝的?你怎么知道?”
“我聽我一個朋友說的,所以過來看看。這才是這個寺里真正的寶貝。你看,多漂亮。千手觀音又叫千手千眼觀音,千手表示法力無窮,可以拯救眾生,而千眼則表示慧眼無邊,能普觀世界。每個手都有自己的意思,中間的合掌雙手,能讓一切人及鬼神愛敬,持楊柳枝的手叫楊枝手,可免除一切病痛,持寶劍的手,可降服一切鬼神,還有寶鏡手,能成就大智慧。其實佛像只有42只手,除去前面合十的兩只,后面的每一只手對應“二十五有”,乘起來就是千手千眼了!
聽到這樣的話從她的口里蹦出來,我真是詫異極了。我隨著別人來這里也不是一次兩次,無非是磕磕頭,丟點錢進功德箱,從來不知道這些佛像還有這么多講究。
她說完后,從背包里掏出照相機,問我:“這里可以照像嗎?”
我看看四周,也沒有禁止的標志,就對她說:“你照吧!
她拿起像機一通猛拍,然后對我說:“我們走吧!
我說:“你不拜嗎?”
“不,我只是對佛像感興趣!
這時,她包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掏出來接通:“Hi,ken!”
又是林啟正,她對著電話嘰哩呱啦說了一通,雖然我不能完全聽懂,但知道大概意思是和我這個lawyerzou在此游玩。掛了電話后她說:“阿ken催我回去了,中午要去和別人吃飯!
兩人朝出口走去,突然她的行進方向發生改變,我一看,她徑自走進旁邊的一個小藥店。
我跟了進去,她回頭問我:“鄒律師,你們這邊治咳嗽吃什么藥呢?”
原來是給林啟正買藥,我拿起一瓶“密煉川貝枇杷膏”遞給她,她接過后說:“哦,你們也吃這個!比缓蟮焦衽_交錢去了。
我站在門口,心想,能夠給心愛的人的買藥,然后放在他面前命令他吃掉,當真是一種幸福。
她將藥放進背包,走到我身邊,嗔怪地說:“阿ken太不注意身體了,混身濕透了也不換件衣服,前天飛機又晚點,他在機場等了我三個多鐘頭,不感冒才怪!
“那是!蔽腋砂T地回答。
走到山門口,傅哥已經站在一臺車前等我們。江心遙對我說:“鄒律師,謝謝你,一起走吧,我送你!
我說:“不用,方向不同,我自己走,你趕快回去吧,林總還等你呢。”
她上了車,放下車窗向我揮手示意。傅哥也向我點點頭,然后開車離去。
她不丑,反而很美,她不市儈,反而很脫俗,她不傲慢,反而很親切,她沒有一切我為我的貪念和幻想所設計出的種種缺點,相反,她的富有,她的修養,她的性情,都讓我感到自慚形穢,如果我如林啟正所言是個特別的女人,那她呢,她豈不是天上的神仙?今天的相遇,是對我莫大的諷刺。
我一回神,發現我周圍聚集了很多乞丐,我沒好氣地說:“走開走開,剛才還沒拿夠!”——千手千眼的觀音原諒我吧,我和江心遙不同,我就是一個俗人。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8
(二十一)
我遵旨擬好了林啟正與江心遙的夫妻財產約定協議,心想,錢太多了也有壞處,不知他們倆人在簽這個協議時,心里是何感受?再一轉念,也許如他們倆人,富到一定的份上,已經不會打對方家產的主意了,約定清楚反而少了糾葛。
想起我以住代理的一些平常人家的離婚案件,離婚時,連煤氣灶歸誰都要爭執半天。所以有錢的人才能有格調,這是必然的。
我撥通林啟正的手機,響了兩聲后,他掛斷了。怎么回事?在開會?還是在……談戀愛?
過了五分鐘,他打了過來!皩Σ黄,剛才有事在和別人談!
“我把協議擬好了,請問是打印好送過來給您看?還是發到您的郵箱?”
“你在哪里?”
“我在所里!
“我正好在這邊,我到你辦公室來!彼央娫拻炝恕
我驚詫中。然后回過神來,立馬奔去向鄭主任匯報:“鄭主任,鄭主任,林啟正要到我們所里來。”
鄭主任“噌”地站起來:“什么時候?”
“現在!馬上!”
“什么事情?”
“沒什么事啊!我有個合同要送他過目,他說正好在附近,就到我辦公室來!
鄭主任加快腳步走出門去,對著大伙發出指令:“各位先生們、小姐們,致林公司的林啟正副總裁馬上要到我們所里視察,大家趕快整理一下內務,到門口迎接!快點,快點!”
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只聽見整個辦公室發出各種各樣的驚叫聲:“怎么辦怎么辦,我今天穿成這樣?”“是啊,我兩天沒洗頭了!薄靶,借你的眉筆給我用一下,還有你的口紅!”“不行,我還得先用呢,來不及了!
見小姑娘們都在忙著照鏡子,鄭主任急了,大喊:“別急著化妝,別急著化妝,先把你們的桌上地上收拾干凈點,然后到門口集合!”可是完全沒人理會他的話。
正當所內一片混亂之際,林啟正突然出現在了門口。
這真是戲劇化的一幕,就像周星馳某部電影中的場景,驟然間所有的聲音安靜下來,所有的動作停止下來,所有人的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只見他穿著一件藏藍色的細格襯衫,黑色的棉質長褲,手里握著車鑰匙和一個小紙袋,頭發似乎比昨天剪短些許,格外有型。我幾乎能聽到在場每個女人在心里低呼:“帥啊!”
他有些被這個陣勢嚇到了,環顧了一下四周,轉頭問我:“發生什么事了?”
沒等我接口,鄭主任馬上迎上去:“沒事沒事,林總大駕光臨,我們正準備迎接,沒想到你這么快就來了。來來來,到會議室坐,我們馬上向您匯報工作。”
“我只是來看一份合同,不用匯報什么工作!彼麛[手拒絕,然后對我說:“你的辦公室在哪里?”
“在這里。”我指指身后,他便向我辦公室走去。鄭主任忙說:“林總,還是去會議室吧,要么去我的辦公室,條件好一些,鄒律師這里太擠了!
林啟正沒有理會他,走進了我的辦公室。鄭主任跟在他身后也走了進去。林啟正回身看見他,便說:“鄭主任,您去忙,我和鄒律師商量一下就行了!
“那好那好,你慢慢談,中午在這里吃頓便飯!
“不用,我馬上就要走!
鄭主任識趣地退了出來,走到我身邊,悄聲說:“小鄒,中午無論如何留他下來吃飯。”
我點點頭。
我走進門,見他站在房子的中央,我忙說:“林總,請坐!
“我坐哪里?”他回身問我。
我一看,確實是無處可坐,沙發上扔著報紙和雜志,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堆著過兩天開庭要用的案卷。我趕緊走過去把沙發上的東西移開,忽然發現我的拖鞋甩在了沙發旁,順勢將它們踢到了沙發下。然后回身對他說:“您請坐,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來!
他這才坐在了沙發上。我走到飲水機旁,準備給他泡茶,他制止道:“白水就可以了。”
“白水,是熱的?還是冷的?”我問。
“冷的。”
“你還在咳嗽,最好別喝冷的,喝點溫開水吧!蔽艺f。
他楞了一下,點頭表示同意。
我用一次性紙杯接了一杯純凈水放在他面前,又將協議書遞給了他。
他很認真地接過協議書開始閱讀。而我,在考慮我該坐在哪里?我的辦公室只有一張長沙發,被他坐了,辦公桌前的凳子可以坐,但是上面堆了十幾本案卷,移動起來動靜很大,坐回到我辦公桌后的椅子上,又似乎不太合適。所以我站在他旁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抬頭看看我,又看看門口方向,對我說:“能不能麻煩你把門關一下?”
我一轉頭,見那些小姑娘正在門口探頭探腦,擠眉弄眼。我走過去,小姑娘們對我猛擺手,用唇語說:“別關別關!”我笑著對她們小聲說了一句:“別發神經!”把門虛掩上了。
林啟正見我走過來,把身子住旁邊移了一點,示意我坐在他旁邊。
我猶豫了一秒種,坐了過去。他把協議書往我這邊稍微移了一點,開始與我討論一些條文上的表述。他的身上隱隱有咖啡和香煙混合的味道,我不由自主貪婪地聞了幾口。
很快,我們就一些細節上的修改達成一致,他說:“你修改一下,輸四份給我帶走,就可以了。”
我答應著準備起身,他喊住我:“等一下,心遙有一樣東西托我送給你。”他把手邊的那個小紙袋遞給我。
我接過袋子,從里面掏出一個小盒子,再把盒子打開,里面是一個小小的水晶紙鎮,晶瑩剔透的一棵小圣誕樹,樹冠上有一條小小的紅絲帶。
林啟正在旁邊解釋道:“心遙現在在一家基金會做艾滋病孤兒的慈善籌款工作,這是他們在施華洛世奇專門定制了送給捐善款的人的!
我贊嘆道:“真美!……可是,我沒有捐錢。
林啟正笑說:“沒關系,偶爾拿一兩個送人還是可以的。她要我向你表示感謝。”
“那有什么好謝的,說起來我還要謝她呢,和她去了我還長了見識呢!”
“是嗎?”
“是啊,那個觀音像我見過無數次,從來都不知道是宋朝的。江小姐真的很有學識!
“她也是一時一時的,前段時間迷上潛水看深海魚,日日下海,最近迷上了研究佛像,又到處逛寺廟。聽說她還報名去當無國界醫生,搞不好要去南非照顧艾滋病病患!闭f起這些,林啟正的眼里竟有一種寵溺的表情。
我有些黯然,不想再與他討論,起身去修改協議。
我坐在電腦前打字,他坐在沙發上,我感到他一直在看著我,一轉眼,果然與他的視線相撞。“林總,你不要這樣!蔽乙膊还芰,直接說出了心里話。
“怎么樣?我只是看你是怎么工作的!彼b傻。
“你這樣,我真的沒辦法在你們公司做下去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不會把法律顧問給你們所!
“為什么要因為我?我和你有什么關系?你就當我是個為你服務的律師,讓我安安心心在你們公司掙點錢不好嗎?”我低聲,但語氣很糟糕。
“是啊,我就是準備這樣,你照你該做的做就好了!彼琅f很平緩的口氣。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一時氣結。打印機里的文稿這時也出齊了,我惱起來,也懶得幫他訂好,拿起一摞,往他手里一遞。
他接過后,說了聲謝謝,向門口走去。
我沒有送他,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聽到門外一陣喧鬧,之后鄭主任沖進來說:“小鄒,你怎么沒留他吃飯?”
“留了,他不吃。”我胡亂答復。
鄭主任遺憾地搖搖頭,對我說:“還是要找機會請他吃頓飯才行,你們平時注意把握機會!
他話音未落,幾個小姑娘沖到了我桌前:“鄒姐,鄒姐,你還好吧?”
“我為什么不好?”我奇怪地問。
“你和林啟正獨處了二十一分又十九秒,難道你沒有出現癥狀?”
“什么癥狀?”
“比如流鼻血?流口水?視物不清?狂燥不安?有犯罪沖動?”
“你們說的是狂犬病嗎?”我打趣道。
“不是,是花癡病。我們幾個只看了他兩眼,就已經有初期癥狀了!
“我不會有,我已經老了,對帥哥免疫。”我嘴上笑著說,而我的心里在想,我恐怕也病得不輕,這活兒再干下去,早晚我會全線崩潰。
帖子55 精華0 經驗值326 來自cn 注冊時間2007-4-11 最后登錄2007-9-26 查看詳細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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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8
(二十二)
晚上,我和鄒月在家中吃飯,吃著吃著,突然頭頂的吊燈發出嗞啦滋啦的響聲,還有火花濺落下來,我們兩個嚇得跳開好遠,等我反應過來,準備去關燈時,屋里突然一片漆黑,跳閘了。
我余悸未驚,摸黑坐了下來,聽到鄒月在黑暗中問:“姐,你沒事吧?”
“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就是嚇死了!
一會兒,鄒月按亮了手機屏幕,室內有了一些光線。
我站起來,借著手機的光走到門邊,打開那個裝電表的箱子,一股焦糊的味道躥了出來,鄒月忙走過上來對我說:“姐,別亂動,肯定是線路起火了!
我合上箱蓋:“只能等明天,請個電工過來看看!
“天啊,那怎么辦?我今晚還要趕一個報表,明天要交總公司呢!”鄒月叫道。
“那你到外面網吧里去弄吧。”
“不行啊,有好多數據在家里的電腦上,出去弄也不行!”
“那怎么辦?跟你們領導解釋一下吧!
“慘死了慘死了!”鄒月在黑暗中用力跺腳。
停電后的家里格外寂靜,我倆坐在沙發上,無聊至極。突然外面傳來清脆的兩聲“嘀嘀”,是鎖車門的聲音。
鄒月從沙發上蹦起來,直奔陽臺,我莫名其妙。只見她站在陽臺上大喊:“姐夫,姐夫,快上來,我們家停電了!”
我趕緊跑過去,狠拽她的胳膊:“你干嘛?你喊他干什么?”再往樓下一瞧,沒見到左輝的蹤影,想必是上樓來了。
“姐夫最能干了,也許他能修好!编u月興高采烈。
“他又不是電工!另外,鄒月,我警告你,不要再喊姐夫,我和他已經離婚了,你這樣喊,別人會以為我們之間還是夫妻。”我嚴肅地說。
“好——”鄒月拉長音調答復我。她一直與我們同住,對左輝有很深的感情,當時我們協議離婚,左輝搬離住處時,我無動于衷,倒是她狠哭了一場。
鄒月摸摸索索走到門邊去開門,我站在陽臺上,沒有進去。聽見左輝走進了客廳,在問:“怎么回事?”一年多后,這個熟悉的聲音重新又回響在這個熟悉的空間,感覺很奇怪。
鄒月在他面前永遠像個小妹妹,撒著嬌說:“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姐吃著飯,那個燈就一閃一閃的,還冒火花,然后電就停了,把我們嚇死了。而且這個箱子里一股糊味,你聞聞?”
“你姐呢?”左輝問。
“在陽臺上!
只聽見客廳里一陣響動,然后左輝說:“空氣開關燒壞了,我下去拿一個來換上!
然后腳步聲噔噔噔地走下樓去。鄒月在客廳里喊我:“姐,進來坐,姐夫馬上就要把電修好了!
“這個死丫頭,還姐夫姐夫,看我待會兒怎么收拾你!”我自言自語,依舊站在陽臺上看夜景。
過了兩分鐘,又聽見腳步聲上得樓來,然后是一陣響動,左輝喊鄒月:“把餐廳那盞燈先關了”,鄒月忙應好,兩秒鐘以后,室內再度大放光明。
鄒月歡呼,并高喊:“姐,快進來,電來了!”
我依舊沒有回答,也沒有挪窩,打算等左輝離開后再進屋,豎著耳朵聽他什么時候說再見。
但屋內一時沒什么動靜,忽然,一個聲音在我身后響起:“飯都沒吃完,還不進來吃飯?”左輝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后。他說話的語調,依舊和以前一模一樣,那時他總是管著我的吃,管著我的睡,愛用教訓的口氣對我下指示。這句話多么似曾相識,仿佛那一年多的時間被全部省略,我們倆又跳回到從前。
我沒有回頭,支吾地答道:“我吃飽了!被蛟S是沒來得及**自己,又或許是出于對他及時出手相助的感謝,我的話語中完全沒有了以往的兇狠。
他想必是聽出來了,得寸進尺地站到我旁邊,對著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嘆道:“這里的景色還是這么好。”
我斜睨他,心想,故地重游,倒看你有什么招數。
他突然轉換話題,宣布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鄒雨,我父親去世了!
我大驚,問:“什么時候的事?”
“今年三月份!
“為什么沒有通知我?”
他低頭:“是我父親不準許,他說他沒臉見你!弊筝x的父親是老黨員,當初為了我們離婚的事,他痛心疾首,自責不已。
“你應該讓我去見他最后一面!蔽吟鋈徽f。
“對不起!
“算了,你也是尊重老人的意見。明年清明我去看他老人家!
“不止是這個,所有的事情,我都要對你說對不起!
“過去就不要再提了,本來感情的事,也說不清誰對誰錯!蔽覍捄甏罅、言不由衷地說。
“不,我當時真的是鬼迷心竅,現在我都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做?”他急急地反駁。
我默然。這種抱歉和后悔太廉價,如何能抵消我內心一直以來的怨恨?見我無言,他也沒再說話。
站了一會兒,他轉身離開,走時對我說:“以后有什么事找我,樓上樓下的,喊一聲就可以了。還有,快進來吃飯吧!
門嘭地一響,他走了。
我看著遠處的燈火,還有那一輪剛剛升起的新月,內心有難以言表的惆悵。
如果下決心背棄,就不要回頭,如果下決心離散,就干脆斷絕來路,可是,左輝啊左輝,你干得也太不漂亮。
又是周末,也許是左輝父親去世的消息震動了我,我決定逃兩天的課,回家探望母親。
母親精神還算不錯,但長年的透析使她形容枯槁,一見我的面就開始安排后事,我唯唯諾諾地聽著。趁她心情舒暢一些的時候,我提出帶她到省城再做一次全面檢查。
她嚴厲地拒絕了我,坦言生死對她而言已不重要,“關鍵是要看到你們三個生活得好,成家立業,后繼有人!
我是遭人拋棄,再嫁遙遙無期,鄒月是癡心妄想,一時轉不過心思,只有鄒天,看來還比較正常,可能老媽的夙愿能否實現就全靠他了。我在心里暗暗盤算。
星期天,我正家中陪老媽打五塊錢一炮的麻將,突然手機猛響。一看來電顯示,是高展旗,好久沒有這個鬼東西的消息,我竟有些高興,接通電話高聲說:“老高,是不是在東北找了媳婦,不打算回來啦?”
高展旗的聲音也好不興奮:“鄒雨,我這次打了個漂亮仗,從哈爾濱搞回來800萬。”
我也很高興,馬上想到按2%的收費提成,我們可以拿到16萬!袄细撸悴诲e啊!
“是啊,真的很巧,這次執行案子的執行局局長你猜是誰?”
“誰啊?”
“和我一個寢室的老關啊,就是和左輝睡上下鋪的那個!
“哦,是他!”
“他可幫了我們大忙了,光是賬戶就幫我們查了43個,別說800萬,8000萬也能搞定!”高展旗又開始吹牛了。
“你回來了嗎?”我問。
“我剛下飛機!
“那我明天為你洗塵!
“不用你洗塵了,林總今晚要親自為我和歐陽兄洗塵。你也過來吧!
“算了,我就不參加了,我還在老家呢。”想到要和林啟正同桌吃飯,我就頭大,忙找托辭。
“那我過來接你,好久不見你,怪想你的。”
“不用接不用接!”我忙說。
“哈哈哈……”他得意地笑起來:“怕我又找左輝借車?那你就選擇吧,要么你自己過來,要么我開左輝的車過來接你?”
“我想多陪陪我媽,明天早上再回來!蔽夷美蠇尞敁跫啤
“下次我和你一起回去陪陪咱媽!今天你非來不可,鄭主任指示的,說借此機會與林總聚一聚!边@家伙,拿鄭主任來壓我。
我無法,只得從命。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9
(二十三)
返程的路上出奇地擁堵,我比預定的時間晚了近一個鐘頭,其間接到了高展旗無數個催命電話。
“在哪里?還有多久?”
“不知道,堵在進城的這條路上。”
“大家都在等你,你快點!”
“我想快也快不了啊,你們先吃吧。”
“不行不行,美女不來,食之無味。林總問,要不要派車過去接你?”
“不用,整條路都堵死了,車子也過不來。”
“那你趕快趕快,天一酒樓芙蓉包廂!”
七點差十分,我氣喘吁吁地走進天一酒樓,急步跑上二樓。一抬頭,突見林啟正站在樓梯口接電話,語氣強硬地說:“這件事情不要再討論了,照我說的辦!”
他也抬眼看我,我的心里,一陣惶然。見到他,就會感到惶然,這是件多可惡的事!
我擠出笑容,沖他點點頭,向包廂走去。他隨即合上電話,跟在我身后說:“慢一點,已經等你這么久了,不在乎這兩分鐘!边@話說得,真是溫柔。我不由得側頭笑了笑。
兩人一起走進包廂
高展旗大叫:“小姐,你終于來了!”然后沖著服務員招招手:“趕快上菜。”
我的位置在高展旗旁邊,與林啟正之間隔了個鄭主任,略感安心。
有了高展旗,飯桌上就不愁沒話題,他從辦案的曲折經歷吹到與哈爾濱姑娘的一見鐘情,其間,間或以林啟正為目標,大家輪番敬酒。我一直沒有端杯,一個是本就不勝酒力,二個是只希望做個隱身人。
但鄭主任突然間發現了我的存在:“哎?!小鄒,你怎么不敬一下林總?”
“我不能喝,我今天趕得太急了,胃疼!”我亂編了個理由。
“那不行,別人不喝可以,和林總你無論如何要干一杯,不是說你們關系很好嘛?”
“哦?誰說的我們關系很好?”林啟正在旁邊突然插話。
“大家都這么說啊!來來來,我們所里的大美女,敬林總一杯!”鄭主任把酒杯塞在我手里。
我望向林啟正,他笑意盎然,正等我發起邀請。
我站起來,隔著桌子向他舉杯,鄭主任在旁推我:“不能這么敬,要到林總身邊去,才顯得有誠意嘛!”
我只好又走到林啟正的身邊,他也站起了身,我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碰,說:“謝謝林總對我們所的關照!”
“不用謝,應該的。”他程式化地回答。但他看我的眼神,竟有些灼熱。
我舉杯準備將酒灌下肚,高展旗突然起哄:“交杯酒!交杯酒!”我回臉瞪他,卻又不敢喝斥。
而林啟正似乎沒有反感的表示。在座的這些人哪個不是人精,見林啟正臉色未變,馬上都跟著吆喝起來:“交杯酒!交杯酒!”
形勢逼人,我知逃不過,只好滿臉堆笑,將手臂向林啟正挽過去,他也配合地與我挽在一起,兩人一同將酒一飲而盡。男人與女人的酒宴,這一招百試不爽,次次能將氣氛推向高潮。果然,在座的人都報以熱烈的掌聲。
我回座坐下,做眩暈狀說:“不行了,不行了,別再讓我喝了!
高展旗捅捅我:“你的手機剛才一直在響。”
我從包里掏出手機一看,是鄒月打我的電話。
我走出包廂,回撥過去問何事。鄒月答道:“姐,我今早出門走得急,把鑰匙丟在家里了,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我還在天一這邊吃飯,你等等我!
“那好,我在姐夫家等你!
又是姐夫又是姐夫,屢教不改。
我返身回到包廂,聽見高展旗對林啟正說:“林總,我聽歐陽部長講,最近稅務局查公司查得挺緊,讓您有些不必要的困擾。其實我可以透露給您一個秘密……”他用手指指我:“鄒雨律師與稅務局稽查處處長左輝,關系可不是一般的好,只要鄒雨出面,左輝一定言聽計從!
高展旗怎么莫名其妙地說這種話,我拍了他一下:“你別亂說!我和他關系哪里好了?”
林啟正的表情似乎饒有興味,他裝做毫不知情地說:“稅務稽查處那邊確實有些麻煩,如果鄒律師果真有這層關系,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趕忙澄清:“沒有沒有,我在稅務那邊沒什么關系,高律師喝多了,瞎說!”
高展旗居然還不住口,嘻嘻哈哈地說:“鄒律師,你也要給浪子一個回頭的機會嘛!”
我忍不住喝斥他:“你少說兩句!”見我臉色不對,高展旗這才住了口。
等到散席時,又是九點有余,鄭主任堅持要買單,被林啟正攔下。
“那下次,下次,林總一定要給個面子,讓我們所里請您一次!”鄭主任信誓旦旦。林啟正微笑不語。
下得樓來,傅哥已經將林的車開到門口,林啟正站在我旁邊說:“我往城北走,有沒有人需要搭車?”這里的人只有我住城北,我知道他什么意思。
忽然,停車坪那邊傳來鄒月的聲音:“姐!姐!”
我一看,鄒月站在不遠處,一臺白色的本田在她的旁邊,還有一個左輝!
我趕忙迎過去:“你怎么過來了?”
“我看你這么久還沒回來,等不及了,正好沒坐過姐夫的新車,所以出來兜兜風!
我看了一眼左輝,他向我點點頭。
鄒月的表情突然驟變,我一扭頭,林啟正和高展旗都走了過來。
林啟正首先和左輝打招呼:“左處長,我們又見面了。”
左輝也說了聲:“你好!”兩人煞有介事地握了握手。
林啟正轉頭對鄒月說:“小鄒,在物流那邊工作怎么樣?”
鄒月咬著嘴唇小聲說:“挺好的!
“那好,以后好好干!”
高展旗在旁邊打岔:“左輝,剛才還說到你,你就來了!”
“說我什么?”左輝問。
“說你好唄!”高展旗嬉皮笑臉。
林啟正接著說:“以后還請左處長高抬貴手!”
左輝馬上回答:“豈敢豈敢,應該是我們請林總多多關照!”
林啟正與高展旗轉身離開。我坐上左輝的車,車子拐上馬路,后面有幾臺車快速地超過了我們,向夜色中飛馳而去,領頭的正是那部黑色寶馬。
他誤會了嗎?想必是有些誤會了,事情怎么會這么巧呢?可是,誤會了又有什么關系呢?也許誤會了還更好一些。我心里胡思亂想。轉頭一看鄒月,也是一臉若有所思。再一轉眼,左輝正從后視鏡里看著我,見我發現,馬上將視線移開!Γ恢獜氖裁磿r候開始,這些事情都攪在一起了。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9
二十四)
星期一的早晨,天氣開始有些燠熱,夏天終于來了。
我走進辦公室,發現高展旗正坐在我的桌前。
“高律師,今天來得這么早,有什么好事?”我問。
他沒有吱聲,兩手交抱在胸前,頗有深意地看著我。
我坐下,拿出下午開庭的案卷,打開電腦,又站起來,泡了一杯茶,重又坐下,再一看高展旗,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澳愀陕铮倏次揖鸵召M了。”我說。
他探身過來,兩肘撐在辦公桌上,神秘地問我:“什么時候開始的?”
“什么什么時候?”我不解。
“你和林啟正?”
“別瞎說!我和他有什么開始?”我否認,但一陣心虛。
“我昨天回去后,越想越不對頭,你和林啟正之間,一定有什么問題。包括很早以前,你向我打聽他的情況,你那個二審改判的案件,有一張寫著林字的紙條,加上那次他幫我救車時,要你坐他的車走,還有這次我們的法律顧問,得來的這么容易,想來想去,你和他之間,絕不像你自己說得那么簡單!备哒蛊扉_始追根溯源。
“不簡單?那是怎么個復雜法,你倒是說說看?”我強作鎮定地回答。
“那我怎么知道。克晕液芎闷姘!我還聽說,上個星期,林啟正來過我們所里,和你單獨相處了很長時間,實話實說,你們在干什么?”
“在討論一個合同!
“討論合同要關門嗎?”
“不關門?那些小姑娘在外面像看戲一樣,根本沒辦法工作!
“該不會就是一出戲吧?”
“高展旗,你如果真的這么有空,去干點別的,掃掃廁所,倒倒垃圾桶,別在我這里說這么多廢話!”我下起了逐客令。
“鄒雨,我是一番好意。”高展旗突然語重心長地說:“有錢的男人都一樣。你也不是沒有經過風雨的小姑娘,應該明白什么是火坑,什么是陷阱,可別干出什么傻事來。一個左輝還不夠你受的!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誰準備干傻事啊?”我有些生氣了。
高展旗見我氣惱,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我沒說你干傻事,我只是好意提醒你。我們都是男人,看得出男人的心思。林啟正昨晚那么高興,居然還和你喝了交杯酒!”他把交杯酒三個字說得格外重。
“昨天是誰在瞎起哄,今天又拿這個來當把柄!”我叫道。
“不敢不敢,我起哄是我不對,我這人喝了一點酒就喜歡鬧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林啟正他是什么人。恐铝止镜母笨偛,在這里大小也算個人物,又不是哪個法院里的小法官小庭長,居然會玩這種游戲,昨晚回去的路上,歐陽都在說是從未見過!狼子野心,不得不防!我知道他是極品男人,怕你一時辯不清真假,到時候……是吧?”他欲言又止,仿佛真有什么事發生。
回想起昨晚的那一幕,我也有些感到難堪,被他戳著痛處,我只能用加倍的氣惱來掩飾心虛。他見大勢不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向門口退去。臨出門時,他又加了一句:“還有那個左輝,不是我不夠哥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你也得防著點!”
我追過去,跟在他身后,狠狠地把房門摔上。
回身坐在座位上,想起這段時間來的經歷,我忽然驚覺,事態并不如我所想的那么簡單,林啟正于我,和我于林啟正,在眾目睽睽之下,也許已衍生出無數話題,承擔了無數虛名,我尚茫茫然不自知。
我能說我自己是完全清白的嗎?我何嘗沒有一點點虛榮和貪念,我何嘗沒有迷惑于他的財富和他英俊的外表,我何嘗不是明知他的心意還時常出現在他的左右,我何嘗不是企圖維系著與他這點小小的秘密,希望成為他心中一個抹不去的影子?也許我們的每一個眼神交會,每一次只言片語,都透露出這點不尋常,而我,還以為世人都是傻子!
想起以往種種,我頓感驚心動魄,游戲應該要結束了,我暗想。安安心心在致林掙錢?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我開始考慮跳槽的事情。
考慮才剛剛開始,房門被人敲響!罢l啊?”我估計又是高展旗,沒好氣地說。
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陌生的婦人站在我面前!罢垎,你是鄒雨律師嗎?”
“對,我是。有事嗎?坐下說吧。”我客氣地回答。心想,居然有人慕名來找我?
“我不坐了,我就想問一下,你是不是認識一個叫劉軍的人?”
“劉軍?”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搖搖頭:“我不認識!
“從河南來的,個子不高,瘦瘦的,腳有些跛!彼在啟發我。
我再次仔細回想,還是毫無印象。
她有些失望,說:“哦,那算了,看樣子他真是個瘋子!闭f完轉身準備離開。
我連忙喊住她:“大姐,你別走,把話說完,我都被你搞得莫明其妙了。”
她轉過身說:“我也是幫那個劉軍打聽打聽。我的弟弟在市精神病院住院,我經常去看他,與他同住的有一個小伙子,就是這個劉軍,總是拜托我,讓我找你,說他沒瘋,是被人陷害進去,還說你答應了幫他打官司。我被他說多了,就想著信他一回,幫他問問。所以我就來了。你別見怪,都怨我不該聽他的瘋話。”
聽她這么一說,我突然回想起那次天臺頂上的那個民工小劉,難道是他?他怎么會去精神病院?難道他真是個瘋子?
我拉著那位大姐,仔細問了問情況,越聽越象。
下午,我來到了市精神病院,在護士的帶領下,穿過兩道鐵門,我見到了天臺上與我有一面之緣的小劉。許久不見,他面部浮腫,眼神呆滯,身體卻益發瘦弱。
一看到我,他就開始發出嗚咽聲,眼淚橫流:“鄒律師,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不是瘋子!
“是誰把你送進來的?”我問。
“我不知道,那天下來以后,**把我抓去,還打了我,然后來了幾個人,問了我幾句話,就把我送到這里來了。我又不能打電話,又不能寫信,我爸爸媽媽都不知道我在哪里。鄒律師,你要救救我。我現在一身都痛,腳也不能走路,求求你幫我,你答應過我的!”
我安撫了他足有半個小時,待他情緒稍穩定后,我來到醫生值班室,見到了他的主治醫師。
“請問,劉軍是誰送進來?”
“是區**分局治安大隊!
“**怎么能送人來這里?”
“他做了鑒定,鑒定為精神分裂癥中的妄想癥。”
“那您認為他是不是這種病呢?”
“在我看來,起碼癥狀不是很明顯,他除了說他要打官司外,也沒有別的什么異常表現!
“那醫院為什么不讓他出院呢?”
“**送來的病人,他們不說可以出院,我們也不能放他出去,萬一出了什么事,影響社會穩定,我們也擔不起責任!
“他的身體好象不太好,他說他全身都疼。”
“這一個有可能是藥物的不良反應,再一個,他確實在腰椎骨上有傷,另外腎好象也點毛病!
“醫院可以給他治嗎?”
“我們是專業醫院,沒有這方面的治療手段!
怎么能這樣做?這簡直是傷天害理?我的心里為小劉感到忿忿不平,于是向醫生告辭,醫生卻又問:“你是劉軍的家屬嗎?”
我點頭稱是。他小聲說:“我實話告訴你,想辦法讓他早點出去,這么拖下去,不是瘋子也會變成瘋子!
我返回病房,拉住劉軍的手,慷慨激昂地說:“小劉,你放心,鄒姐一定想辦法讓你出去,讓你繼續治!我答應你的,一定做到!”
劉軍用滿懷希望的眼神將我送出了病房。
站在醫院門口,我剛才的激昂之氣化為烏有,這件事情遠不是一起訴訟案件那么簡單,該從何處入手?我的心里一時找不到頭緒。
然后,我想到了林啟正,整件事他也很清楚,也親自參與過處理,通過他,應該能得到最快速的解決。所以,所以,在我痛心疾首準備結束兩人之間的偶遇時,又有一件讓我必須與他面對的事。
但是,救人要緊,我撥通了他的手機,接通音在耳邊回響,卻遲遲沒有人接聽。再撥,還是沒人接。
我又打通了傅哥的手機。這次倒是馬上就聽到了傅哥的聲音:“鄒律師,你好。”
“傅哥,你好,請問林總現在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但是我在等他!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向林總匯報,請問你能不能幫我聯系一下他。”
“哦,很急嗎?”
“對,很急。”
“可是我不知道林總什么時候下來,要么你過來等他吧?”
“好的,你們在哪里?“
“君皇大酒店,我就在大堂!
作者: Jenny 時間: 2007-9-26 14:19
二十五)
我進入大堂,傅哥在大廳供客人休息的沙發處向我招手。
“鄒律師,來,坐一會兒。林總待會應該就會下來,晚上六點半還要陪客人吃飯呢!”
我遵命坐下。
“傅哥,林總是在樓上開會吧?”
“不是,他開始說去游泳,但已經上去快三個鐘頭了,不知是干什么去了!
“游泳?!”
“對,林總經常過來游泳,有益健康嘛。”
“那你不一起去游一游?”
“呵呵,我可不會游!”傅哥憨厚地笑說。
正說著,我的電話響了,我一看,是林啟正的號碼,趕忙接通:“林總,您好!
“有事嗎?”
“對,有件很重要的事,想向您匯報一下。”
“你上來吧,我在十九樓!
“好。”我掛斷電話。
傅哥望著我問:“林總讓你上去?”
我點頭:“說在十九樓!
“哦,還在游泳池那里!
我起身,傅哥忽在旁提醒:“鄒律師,今天小心一點,林總心情不太好!
“是嗎?他和江小姐吵架了?”我假裝無意地問了一下。
“江小姐早走了,是生意上的事,好象是走了一單大買賣。總之你小心為好!
我說了聲謝謝,向電梯間走去。
站在電梯里,我暗下決心,辦完這件事之后,無論如何不在致林做了!無論如何不再和他見面了!
電梯安靜地升到了十九樓。我走出電梯,來到游泳池門口,準備推門進去,突然站出一個服務員攔住我:“對不起,小姐,今天下午游泳池不對外營業!
我很納悶:“可是,林總讓我到這里來?”
他馬上轉變口氣:“是林總請您來的嗎?那請進吧!”
原來游泳池都要獨享,真是太奢侈。
我推門走了進去,偌大的一池碧水,安靜地泛著粼粼波光,未見他的蹤影。我在四周搜尋,看到遠遠的靠窗的角落,有一個白色的身影。
我朝他走去,只見他穿著件白色的裕袍,頭發濕漉漉地攏在腦后,坐在一把椅子上抽煙,地上散落著不少煙蒂,還有兩個空的可樂罐。他如此衣冠不整,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繼續走了過去。
我的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發出聲響,引他回頭。他拉過一張椅子,示意我坐下。
“什么事?”他問,態度很冷漠,與昨天判若兩人。
我把今天的事情詳細地向他復述了一遍,他一邊聽,一邊抽煙,煙霧繚繞在他的周圍,他的臉時時陷入了迷蒙中。
我說完后,他半晌沒有反應,然后說了一句:“你認為這件事應該怎么處理?”
“這樣做是不對的,應該趕快讓劉軍出來,讓承建商繼續讓他治病,妥善處理這件事!
“你也說過,這是劉軍和承建商之間的事,與我們并沒有什么關系。”他對此事的反應,比我想象的要冷淡很多。
“是的,從法律關系上來說是這樣,但是如果林總能夠出面協調一下,也許這個問題能得到很快的解決!蔽艺\懇地要求。
“有些事情不是能不能做,而是可不可以做,每年在我們公司開發的樓盤工地上摔傷摔死的民工起碼上百,如果我干預了這一個,其它的怎么辦?”
我急起來了:“但是,這件事畢竟有些不同,您親自到現場處理,也上了天臺,你也知道,是因為我承諾了要幫他打官司,他才愿意下來的,之所以這樣,也是……”我準備說,也是因為你。但是說了一半又吞回去了。
他回過頭來,看我一眼:“也是因為我?但我只是拜托你幫他弄下來,不要死在那里,就可以了。”
“但是也不能把他關到瘋人院里啊?”
“那有什么不好?吃穿不愁!
“林總,你怎么能這樣說?這樣太不盡人情了!”我有些責備的意味。
“有些事,不是我力所能及,我也沒辦法!彼褵燁^丟在地上,任由它繼續燃燒。
“怎么不是您力所能及,您只要打聲招呼,就可以做到!
“你太高估我了!彼恼Z氣很消沉。
他這樣說話,讓我心里氣不打一處來,我確實是高估了他的道德水平。于是我站起身說:“好吧,那就不麻煩您了,我先告辭了,我再通過別的途徑解決。”
我轉身準備離開,忽然他在我身后說:“要不然,我們倆做個交易,你如果能幫我擺平稅務稽查處的左處長,讓他不要再來查致林的稅,我就幫你擺平承建商,讓他們乖乖地做好善后。”
我回過身看他,他低頭正點燃一支煙。
“這關左輝什么事?再說,我也沒有這個本事!蔽翼斄嘶厝。
他扯著嘴角輕笑一聲:“所以,有些事,不是你能不能做,而是你可不可以做!
今天看樣子不是好日子,我從沒見過他用如此傲慢的態度與我對話,心里十分失望。
我繼續轉身向門口走去,他忽又說:“替我轉告左輝,要他不要太過分,到時候他想來求我就晚了!
他說這話,明擺著是招惹我。我忍住不滿,依然往前走。他接著又補充一句:“哪怕到時候是你來求我,也沒有用了。”
我回身,我看見他眼里挑釁的目光,他不再是那個我曾經認識的溫和的林啟正。
我沖過去,他沒有詫異,也許他在等著我的反擊。我沖到他面前說:“林啟正,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我永遠不會來求你,我也不會繼續在你的手下討飯吃,我真的很失望,我沒想到你是個這樣的人,唯利是圖,知法犯法,還惡意報復!”
他也逼近我,大聲說:“是啊,你才知道我不是好人嗎?你才知道我的教養都是假象嗎?你才知道我就是一個混身銅臭的商人嗎?如果我是個好人,我就不會偷稅漏稅,如果我是個好人,我就不會四處行賄,如果我是個好人,我就不會爭權奪利,如果我是個好人……”他的語調突然降低,他低頭看著我的雙眼,一字一句說:“我就不會一邊和江心遙討論終身大事,一邊還對你抱著非份之想……”
我被震住了。片刻后,我恨恨地說:“你真是無恥!”
他點頭:“是,我就是很無恥。鄒雨,你別太囂張,我忍了你很久了!”話音未落,他伸手將我攬入懷中,我的手本能地舉起,擋在胸前,他將我的手輕輕扳開,照著我的嘴唇吻了下去。
我的腦子里有過抗拒的想法,我的手也無力的表示過拒絕,但是,很快我就放棄了,相反地,我緊緊的抱住他,我踮起腳努力讓兩人的高度更加合適。他的浴袍濕濕的,貼在我胸前,他的頭發有幾綹垂到了我的前額。他緊緊地摟著我,仿佛要將我嵌入他的身體。
我不是圣女,我不是貞婦,我的理智已經退避三舍,只剩下我的欲望在無限膨脹。我現在才知道,其實我期待這一刻已經有多久。是意外也好,是失誤也好,是貪心也好,讓我先在他的懷中享受這一刻吧,別的事,呆會再說,呆會再說。
很久很久,在我幾乎魂飛太虛的時候,他終于停止了。我睜開眼,見他的臉就在面前,幾絲濕濕的頭發粘在他的前額上,我伸出手,把它們撥開。
他松開我,牽著我的手向游泳池的門口走去。我不是未經世事的小女孩,我知道他要干嗎,所以我僵著身子,停在原地。他回頭看我,用期待的眼神。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我的理智回歸大腦,然后撥開他的手,堅定地對他搖搖頭說:“不!不行!”
“你不愛我嗎?”他有些失望地問。
“不愛!蔽仪逦卮稹
“我不相信!上次晚上從這里離開的時候,你為什么哭著跑回家?”
那天晚上?他怎么知道?難道他跟著我?我一時語塞。
“鄒雨,我們都不要逃避好嗎?這段時間,我都快瘋了!我只想見到你,但真正見到你后,我又什么都不能做。我承認我這樣做是不理智的,但如果我繼續假裝若無其事,我會更加失去理智!
“然后怎么辦呢?如果不逃避,我們應該怎么辦呢?”我問。
“做我們想做的!彼稹
“你能給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你能給我買很多的首飾?“
“可以。“他點頭。
“你能送給我最好的房子,最好的車?”
“可以!彼c頭。
“你能給我很多很多的錢,只要我開口?”
“可以!彼c頭。
“你能幫我擺平所有的事,讓我成為這座城市里最賺錢的律師?”
“你可以不做,但如果你想做,我可以。”他繼續點頭。
“然后呢,我做一個躲在你身后的女人,等你有時間的時候來看看我,即使睡在我身邊,你也要想好理由,對著電話撒謊。在人前我們要裝作陌生人,在人后我們卻是有實無名的夫妻,搞不好我還可以為你生個兒子,過個十年二十年,你就安排我們到國外了卻殘生,這期間我得禱告你不會移情別戀,或者我還得想辦法積攢一點錢財,以備不時之需!蔽艺f出心里早就想說的話。
他看著我,被我的話震動。
我接著說:“林啟正,這就是你想做的吧?和每個有錢的男人的想法也沒什么不同。我甚至都不用問你,江心遙怎么辦?鄒月怎么辦?你那個太上皇怎么辦?——你能給我的,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是你永遠不能給我的!蔽乙豢跉獍言捳f到了底。
他低下頭,一言不發。那種被挫敗的表情讓人不忍。
我走到他面前,撫摸他的臉,伸手環住他的腰,將臉靠向他的胸膛,其實這是我一直想做的,讓我做一次吧。
他也輕輕地摟住了我,然后他說:“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會答應我的要求,你不是那樣的女人,對不起!
我的耳朵緊貼著他厚實的胸膛,聽到這句話,我的眼里滿是淚水。想愛不能愛,想留不能留,再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人難受。
“鄒雨,我什么都不能給你,但是,還是希望你記住,此時此刻此地,我對你的愛是真的!彼麚崦业念^發,溫柔地說。
我們倆靜靜地擁抱著,在波光粼粼的池水邊。
然后,我又一次堅定地離開了他。這一次,應該是真的離開了。
作者: qzy-ny 時間: 2007-11-13 23:09
好長,終于看完
作者: qzy-ny 時間: 2007-11-13 23:09
還是有諸多感慨啊
作者: 上海添香 時間: 2007-12-9 16:29
太長了......沒看完.................
作者: Lizzie925 時間: 2008-3-21 17:24
這個小說以前看過了, 看完后心情比較復雜.
作者: shexiren 時間: 2009-9-17 10:59
標題: 兼職
標題:公司直招數據錄入員
數據錄入公司招聘專職錄入員若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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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吃苦耐勞,包食宿,計件工資。有保底(錄入質量特別差的除外)
月工資一般在800元~2000元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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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ajika 時間: 2010-8-17 1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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